按照正常速度,原本三日就能到凉州。可朱罕说自己身体不舒服,走走停停,硬是拖了七八日,大半时间都是浪费在客栈里。好在除了慢,别的都还算顺利。这一路上经过的城门,没人来检查北凉使臣一行人。此时,马车正停在凉州城门外不远处。朱罕身体还是虚弱无比,堂堂七尺壮汉,说话的语气软绵绵的和小姑娘一样。他简直无地自容,甚至都不想活了。“郡主,凉州已经到了,你可以把解药给我了吧。”
许清凝不搭理朱罕,她推开窗,先抬头看了看凉州的城门。凉州城,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有重兵把守,说是铜墙铁壁也不足为过,固若金汤的确是萧屿的作风。“你着什么急?我还没进城呢。”
许清凝心想,等她进了城,就和朱罕分道扬镳。可她没想到马车在城门口被拦下来了。负责盘查的人,是几个年轻小兵,看起来也就十三四岁,估摸着还是新兵蛋子。初生牛犊不怕虎,对谁的态度都很强硬。“萧将军有令,任何出入凉州城的人,都要仔细盘查,马车上所有人都下来!”
许清凝脸色变了些,别的地方都不搜查,她没想到萧屿会管得这么严。也是,萧屿那样严谨,做什么事情都很认真。而且他不怕得罪北凉人,也不怕得罪皇帝。看来她是必须下车了,也不知这儿会不会碰到熟人。许清凝想了想,还是不太放心。她回头看向朱罕,“你这里有北凉女子的衣服吗?”
朱罕:“有倒是有,你想干什么?”
许清凝没好气说:“拿过来就是了,问什么问?”
朱罕只好指了指边上的包袱,“那儿。”
许清凝将包袱翻出来,这北凉女子的衣服,看起来都很精致繁琐。她随便找了一套轻便的蓝色衣裙,打算换上。婢女和侍从都在外面骑马而行,而许清凝坐在马车里。如果许清凝冒充朱罕的婢女,从马车下去,肯定会引人怀疑。不能是婢女的身份。她只能冒充他夫人了。“朱罕,等会我们下车接受盘查,官兵若问起我,你就说我是你夫人,记住了吗?”
朱罕一脸怪异,“夫人?”
他不由怀疑起这女人的意图,难不成是真想对他做什么?许清凝冷声道:“现在,你转过身去,把眼睛闭上。”
话说完后,她又觉得朱罕这人不太可靠,扯了条布绑住他眼睛。“你要是敢偷看,休想得到我的解药,就等着七窍流血而死吧!”
“不看就不看,有什么了不起的?真当我没见过女人吗?”
朱罕虽然骂骂咧咧,还真老老实实转过身去了。他听见身后传来衣料摩擦的声音,知道她在换衣服。许清凝尽量用最快的速度,换好了北凉女子服饰,顺便戴上了顶毛绒绒的羊毛帽子,还用纱巾围在了脖子上,将脸遮住。这样的话,应该没人能认出她来了吧。朱罕看到许清凝穿这身衣服的时候,瘪了瘪嘴。许清凝身穿一条蓝色渐变棉麻裙,腰间挂了圈细碎的银铃铛,稍微动一动,铃铛就会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她的长相原本古典而明艳,换上北凉的服饰却也不违和,反而添了几分神秘的异域美。哼,这坏女人长得倒是挺漂亮的,比他见过的所有北凉姑娘都要好看。可再漂亮也没用,心肠太毒了。他只想赶紧远离。许清凝拉着朱罕下车,警告道:“注意别说错话了。”
他们一行人都站在城门口,等待士兵的盘查。朱罕站在最前面,他本就受了伤,脚上疼得厉害,快坚持不住了。“我是北凉使臣朱罕,现在要返回北凉,你们要查就查快点,别耽误我时间。”
凉州士兵和北凉打了很多年的交道,他们对北凉人都很厌恶痛恨。如今两国休战,他们巴不得井水不犯河水,让北凉人快点回去,以免看了心烦。但萧将军吩咐过了,最近有个十恶不赦的人,想从京城逃到关外,让他们严加把守。任何进入城门的人,他们都得仔细检查,万一被恶人混过去了呢?“使臣不必急,我等检查完后,会让你们通行。”
小兵的目光先扫向朱罕,然后依次扫向他身边的人,最后停留在许清凝身上。他见这个女人始终低头,不由起了疑心。“你是谁?”
许清凝挽着朱罕的手臂,道:“我是他的夫人。”
小兵似乎有些不信,又问朱罕,“她是你夫人吗?”
朱罕真想把许清凝这个女人交出去,但他被她下了毒,没得到解药前,不能离开她。朱罕犹豫中,手臂内侧被许清凝暗暗掐了一把,这女人下手可真狠,怕是有了淤青。“是,她是我夫人……”小兵检查完马车,确定上面没有别人了,才对朱罕说。“行,你们可以过去了。”
许清凝跟着松了一口气,转身就要上马车,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站住!”
这声音,对她而言很熟悉。许清凝知道身后是谁,也知道自己瞒不了。……萧屿腰间挎着佩剑,站在城门口,他平视前方,目光掠过朱罕,只看向朱罕身后的许清凝。虽然她换了身完全异样的服饰,可他刚才在城楼上,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等了这么多天,可算是等到了。许清凝,你以为自己还能躲过去吗?……朱罕是认识萧屿的,过去几年里,就是这个年轻将军,将他们北凉打得无还手之力。可以说,萧屿已经成了北凉的噩梦。他们所有人都很忌惮萧屿。朱罕的腿都在发抖,“萧将军,你……这是要挡住我们去路吗?我身为使臣,你要是拦了我,不怕引来两国开战吗?”
萧屿根本没把朱罕当回事,看都没看一眼。首先,他要拦的人不是朱罕。其次,他根本不怕两国开战。“你可以走,她得留下。”
“为什么?”
朱罕心想,许清凝要是被留在这里了,谁来给他解药?许清凝也必须和他一起走。他弱弱地说:“她是我夫人,当然要和我一起走……”萧屿的嘴角徐徐勾勒出几分玩味,漫不经心中又带着些痞气。“你夫人,我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