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朦胧,水面上波光闪闪。一大片水寨,高高低低,如山影起伏。
呼庆低头走着,轻松的心情忽然又一下子沉重起来。
今晚过了关,明日哈密铁再来要人,那是该如何说法?他一边想着,不觉一抬头,已到了自己的船头。
呼庆进了船舱,坐在书案前想个半天,终于站起身,喊过一个贴身的家将来。
这家将名叫陈二,莱州府人,快五十岁了,跟随呼庆多年,无妻无子。呼庆投了大齐刘豫,陈二虽不情愿,窘迫间却也无处可去,只好也一起跟了来。
陈二进了门,垂手立在书案前,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他望着呼庆,下意识地就要打哈欠。嘴巴刚一张开,陈二就觉不对,赶紧用手捂住。
“大人,你找我有事?”陈二深吸了一口气,问道。
“陈二,你先坐下,”呼庆一指旁边的椅子,“我有事和你商量。”
陈二在椅子上坐定,抬眼盯着呼庆,一时睡意去了大半。
呼庆把当晚发生的事一说。陈二一听,不由自主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大人,你是说,马扩马大人被官兵捉住了?”
“是,一共三个人,眼下都关在舱底的小室内。”呼庆点点头,表情凝重。
陈二的呼吸有些急促起来,他搓着两手,眉头紧锁,半天没说话。
“别说马大人是我的故人,就是大宋的其他人被捉拿住了,我也不可能袖手不管。”呼庆从书案后走了出来,在舱内来回走了几步。
“那,大人打算如何处置?”陈二点点头,问道。
未待呼庆答言,陈二又说:“倘若此事瞒住了金人还好。大人寻个理由,放了他们就是了,无非担些风险。可如今哈密铁都知道了,还跟大人要人,大人如何能放走他们?”
呼庆抬头望着舱顶,沉思片刻,忽然说道:“罢,就是拼上这条性命,我也要救出马大人他们!”
陈二吓了一跳,脸上微微有些慌乱之色。他快步走到门口,推开门朝外看了看。见外面并无人迹,随即将门紧紧关了,上了门闩,这才转身回来。
“我的大人,小声点啊!”陈二弓下身子,压低了声音,“若是被人听去了,可是要杀头的啊!”
呼庆面色一凛,瞪圆了双眼:“无非就是个死,怕他作甚!”
“大人啊,你可想清楚了,”陈二连连摆手,“这可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别忘了,老夫人、夫人和两位公子,可都在人家手里呢!”
呼庆一听,身子猛然一震,顿时神气大变。他回身坐在书案后,使劲用拳头锤着桌角,长长的叹了几口气。
“大人,这事还得从长计议。”陈二眨着眼睛,小心翼翼地说道。
“怎么从长计议?”呼庆眼眉一挑,“我能坐视不管?若是传出去,岂不被人戳断脊梁骨。”
“大人,小人不是这个意思。”陈二摇着头,“我只是说,要想个稳妥的法子才好。”
呼庆没说话,两眼紧盯着陈二的脸。
“若是大人凭着一时意气,把马大人他们放了,金人哪里如何交代?”陈二神情焦急,喘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大人一个人好说,大不了,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可是老夫人他们怎么办,你能丢下他们不管?一家老小好几口,那不是命吗?”说着,说着,陈二的嗓门高了起来。
呼庆听罢,低下头,久久不语,只是一个劲的用手拍着额头。过了一会,才缓缓说道:“陈二,我本想让你今夜就带着马大人他们走。可你这么一说,这事还真是不好办了。”
“大人,马大人他们不能不救,可大人一家老小的性命也不能不管啊!”陈二向前走了几步,俯下身,两手按在了书案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