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一声柔柔软软的笑语:“这可是我们小青姑娘自打来醉春楼头一次见客,各位爷可多担待着些!”
元七骂道:“你这个老婆娘,啰啰嗦嗦说个啥,还不快歇了去!”
那妇人似怒却笑,娇骂一声:“元爷又来取笑小妇人了!”
抖抖手帕,一阵香风拂过,口中又道:“还是小青姑娘元爷瞧得上眼啊!”
那女子神色更加发窘,悄然道了一声万福,在房中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房中静了下来。那女子调了一下琵琶,微微点头,轻启朱唇,歌喉婉转清亮,却是苏学士的《水调歌头》: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那女子神色凄楚,声音里似含着无限幽怨,一字一字吐得极为清晰,伴随着铮铮如暗夜流水般的琵琶,丝丝缕缕飘入耳中。这些长年在船上打拼的粗鲁汉子,罕见的安静下来,一时竟也听得痴了。
赵榛听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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琵琶声呜咽似泣,声声含悲,听着听着,眼泪止不住要流下来。忙抬起手臂,用衣袖擦擦眼睛,抬头望向窗外。身旁那少女身子抖得更厉害了,口中呜呜有声,是在竭力忍住不哭。
赵榛忍不住微微侧身,看那少女已眼泪汪汪,将脸上的脂粉都冲下。
少女见赵榛看着她,不觉现出慌乱神色,忙伸手擦去脸上的泪痕,双眼却看向窗外。
其时七月既望,月亮早就上来了。只是房中灯火通明,那月色反倒是无人留意了。
一曲弹罢,众皆无语。过了许久,才听见元七拍响了巴掌,口中连道:“好,姑娘唱得好!连俺这个粗人听得也想家了!”
说罢,怀中掏出一大锭银子,丢了过去。
中年妇人笑着捡起来,递给女子,一边说着:“还不谢谢元爷!”
那女子慌忙起身,口中称谢,眼中含羞地接了过去。随即手抚着琵琶,低下头去。
只听那妇人又说:“各位大爷,这位小青姑娘可不是什么花街柳巷,人家可是官宦人家的孩子。一时落难,不得不操了此业。”一边斜眼瞧着元七:“元爷可别瞎动脑筋,人家可是卖艺不卖身啊!”
元七摸着身边女子的脸蛋,一手端起碗,咕嘟咕嘟喝了几口,大笑道:“你这臭婆娘,难道是爷肚子里的蛔虫吗?”
众人一起大笑起来。
赵榛听那女子一口的汴京官话,很是亲切。欲待和那女子聊上几句,可是看她窘迫的样子,到了嘴边的话,终又咽了下去。
中年妇人却说道:“姑娘也别抹不开。此一时,彼一时。谁都有个倒霉的时候。别说你了,就连官家的帝姬(公主)被金人掳到北国,不是一样地去洗衣院(青楼)接客吗?”
众人听了,都是啧啧慨叹。
赵榛闻言,似被巨雷猛然震了一下,脸色陡变,不由站起身,失声问道:“这位夫人,你说的可是当真?”
妇人被吓了一跳,惊异地看着赵榛,答道:“这还有假!逃回来的人都这么说呀。”
元七不解地看了赵榛一眼,抹着胡须上的酒沫骂道:“两个昏君为了保命,不光宫中的女子,就连百姓人家的女孩子也都搜罗送给金人。如今让他自家尝尝这个滋味,也是报应啊!”
随即端起酒碗,不屑地说道:“咱一群光头百姓,管那个闲事作甚?依我看啊,都送去妓院才好!”
赵榛心头怒起,使劲攥攥拳头,终于没有站起来。
中年妇人撇着嘴,故作神秘地小声说道:“听说啊,当今官家的生母都被金人抢去做了小妾!”
一桌的人轰然,又笑又叫,桌上的酒碗登时空了不少。谁也没有留意到赵榛脸色乌青,嘴唇不停地抖着,手中的酒碗跌落在地上。
月光悄悄落在窗台上,檐下的一丛竹子潇潇有声。
赵榛背过身去,手死命抓着胸口,想要把一颗心掏出来。
房内笑语喧喧,又一坛酒启开了泥封。
一碗,两碗,三碗
流过喉间的酒已觉不出什么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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