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郑院长,我拦不住。。。。。。”助理在旁边慌忙道歉。
郑志英看到来人标志性的光头,无奈摆摆手:“没事。”
“医院那个通告批评什么意思?医务处说你安排的?!”牛文光大步上前,走到郑志英面前,“谁举报的?两杯香槟三个小时还能有多少影响?不说巨型肿瘤的危险,就这个罕见病,医院还有谁知道?谁能治?这都怪熙冬?当时患者都呼吸衰竭病危了!”
“追究谁举报的并没有意义。”郑志英把眼镜抬了抬,继续看文件,“我想,调查结果写得清楚。”
“你都知道调查很清楚,那熙冬有什么问题?这样通告批评意义在哪里?被众人非议?以现在她在网上的知名度,你信不信不出一天,这件事就被传播开来?”牛文□□愤的不行,“平日医院的肮脏事情就遮遮掩掩,现在那么点事情,就狠不得人尽皆知!?”
“哦?最近医院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肮脏?”郑志英微微抬头,眼神锐利盯着牛文光。
她眼睛不大,中间还隔着一片玻璃,可是聚焦在人身上,像是被架上了一把枪,逼得人冷汗直流。
牛文光脸上的褶子有瞬间凝固,最近好像。。。。。。还真没,该清理的清理,该辞退的辞退,尤其之前牵连处理林熙冬革职的那群人,郑志英的手段就是一刀斩,绝不犹豫,最近连之前关系黏糊的药代都规规矩矩不敢放肆。
他哼哼唧唧坐了下来:“现在都4G时代了,你知道网上沸沸扬扬事情会演变成多少不堪传闻么?我们老家伙脸皮厚没什么事情,可年轻人不一样啊。再说这种事情直接略过不就好了,又没出意外事故。我刚刚去看过,这患者虽然还没从ICU出来,但是指标症状都在好转,估计后天就能转到普通病房了。”
“而且这种小事情怎么你来插手?就算你插手,你以前不是处理都很温柔么,上次那谁领导小姨子考试没过,你都去给人家开后门,怎么,欺负熙冬上面没人?”
“你做副院长,应该知道这种事情就需要小事化了么?就算你调查写的干干净净,不信的人还是不信,甚至揣测出各种流言蜚语。”
牛文光还是念念叨叨,愤愤不平。
他现在差不多已经开始把大部分工作交给王辉剑和陈忠杰,平日里其实很少回越医,可谁让出事情的是林熙冬,他一听到,就赶来了。
他还以为李永丰最近胆子大到敢搞林熙冬,谁想到是郑志英安排的。
“好了,一大把年纪了,到我这个小辈面前嚷嚷,林医生在你身边才一年吧?小于小陈他们可是跟了十几年了,可没这个待遇,小于小陈他们不会吃醋?”郑志平继续处理文件。
“那。。。。。。那不是他们水平不行嘛?我这是惜才。”牛文光眼神闪烁,对比他其他学生,他就稍微有一点点区别对待。
郑志英抬头,眼里像是有些笑意:“这话要不要帮你传达一下?”
“倒也不用那么客气。”牛文光轻咳嗽一下,“不要转移话题,我们在说这件事,你做的也太直接了,不像你的风格。”
“我确实不会做这种给医院平白添麻烦的事情。”郑志英放下手里的笔,“是你的好学生自己请求的,这不就是她风格?”
牛文光吞咽了一下,脸上有一丝无可奈何的笑容,可又似乎有一些骄傲:“哎呦,这性子,也不知道她像谁。”
那表情变化,恨不得所有人都说一句,像他。
毕竟牛文光对自己或者他的学生一直要求严格,不容有任何失误,也一直传达这有错就认的精神。
“反正不像你,据我所知,牛主任可没那么坦率。”郑志英一点面子都没给,“我听老院长说过,你实习的时候,曾经因为逞能,气管插管误入食管,然后还。。。。。”
牛文光一下就回忆起了他年轻的时候。
他加入军医之前曾经在越医的老院长手里实习过。
那时候,越医医院不大,能做手术的医生也寥寥无几,有年夏天,台风吹坍塌了一座民房,医院里忙活起来,人手不够,年轻的牛文光自认为实力很强,主动承担了一个伤势严重呼吸微弱的患者,准备做他第一次气管插管手术。
但是其实已经有喉镜了,像是一把迷你的小锄头,他按照教科书的标准步骤,按照已经看过老师无数次的手术方式,沿着患者的舌背一点点插入直到显露的声门。
他确认患者喉咙没有异物,确认患者情况颈部活动无问题,确认了所有的细节,可是那根J型的气管,他就是插入不进应该去的位置,甚至,在试了很多次之后,最后去了。。。。。食管,甚至事后发现声带也受损严重。
牛文光到现在还记得那根导管的各个细节,和它沾染的血色痕迹,因为那个患者很快就出现了喉咙水肿,然后嘴唇发紫,用现在的话来说,患者的血氧饱和估计已经疯狂下降。
最后患者便失去了脉搏。
那是牛文光最有负罪感的一次心肺复苏。
也是人生最难熬的时候。
每一秒,他当时都感觉周围的人看他充满了责怪,厌恶,嫌弃,鄙夷。。。。
每一秒,他都觉得自己杀人了。
一秒又一秒,直到老院长在间隙过来在患者的脖子上开了口子。
那时候年轻的牛文光有多害怕?
就算人救回来了,他也决口不提自己的错,在被询问情况的时候,全权推托到了患者喉咙的状态问题。
他是真的差点害死那个患者,导致一段时间内,他再也不敢上手治疗,甚至放弃了医院实习,主动入伍。
“那我后来不是和老师承认错误了嘛。。。。。。那段时间,羞耻、愧疚,算是我最煎熬的时候。”牛文光想起来也有些羞愧和感慨,“不过现在想来,如果不是老师帮我承担责任,我可能也做不来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