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即位便要玩改革,先来了个丈量土地,摊丁入亩,再来个士绅一体纳粮,还大搞火耗归公,从朝廷衮衮诸公,到地方豪强士绅,连府衙小吏,无不怨声载道,都说年轻人不懂规矩,认定这一套很快就玩不转,死活要玩下去,最终结果必然是昏君无道,人人得以诛之,更换皇帝,是最终的结果。
可是!
年轻人是真不讲武德,三十岁不到,便是兵家序列五的超凡者,除此之外,别人修帝王术,都是中正平和的王道,甚至是道法自然的天道。
可姬长歌却走霸道路线,整天嚷着“谁咬朕一口,朕杀他全家”这样的疯话,不仅仅朝廷里没有敢反对的声音,周边国家也怕这个霸道疯子,宁愿吃点小亏,也不想招惹姬长歌动辄虎躯一震,王霸之气胡乱释放。
毕竟,谁也扛不住边境百姓的牛羊被偷走的小事,都会被姬长歌认定是严重挑衅,要举国之力去报复,可怕的是,姬长歌可不是说说,他是真的调兵遣将,真的挥师进军,不管胜负,先把仗打完再说。
东北边上的燕国,就因盗贼偷了梁国边民的两头牛而被大军围城了半年,最终是以燕国赔了两头牛,抓到了两个偷牛贼砍了头才结果了此事。
而围城半年,双方将士死伤,粮草物资消耗,早就海里去了。燕皇也是一代雄主,可是遇到姬长歌这样的人来疯,也是哭笑不得,只能告诫边将边民,没事不要招惹梁国——除非燕国能腾出手脚,有灭掉梁国的实力,否则还是不要轻易招惹这疯狗。
姬长歌便是这样,磕磕碰碰,以自身强悍霸道的实力,压制了朝野四十年,推行各项改革。许多改革颇有成效,普惠了底层民众,在普通百姓心里,的确是个不错的皇帝,但这些人从来没有话语权,在豪门眼里,这就是昏庸残暴的君王,早点死去,他们便早一天脱离苦海。
可姬长歌却很确定,这些人死了他都不会死。
兵家序列五哪怕每天只休息两个时辰,他至少也还能活个一百几十年。
若像其他超凡者那般注重养生,他活个三五百年也不在话下。
毕竟序列五是出了名的长寿。对姬长歌来说,真正的威胁是他所修行的霸道之术,“霸不可久”可不是一句简单的感慨,而是修行霸道的君王和超凡者,寿命都不会太长。
所以很多人盼着姬长歌赶紧嗝屁,迎圣君,实现众正盈朝的局面出现。最近几年,姬长歌地脸面的时间也不多,坊间传闻他身体每况日下,很多人着实是有了盼头。
但……
长乐宫里,方脸、大眼、留着短髭,一头浓密黑发却不得不染白几根的姬长歌,看样子不像是外界传闻那般土都埋到了脖子的样子。
姬长歌手里拿着一份熨烫好的报纸,报纸还被香薰过的,没有油墨的味道。
“钱浩然这匹夫……胆子真是不小。”
姬长歌扬了扬手里报纸,哂笑一声:“脑子的毛病也重了,以前是想让朕行王道,现在是想挖儒家的根基,整天不干人事,一心只作死,能活到现在,可见老天真的不长眼睛。”
旁边几位宦官婢女不敢吱声。皇帝可以随意调侃大儒,他们可不敢,哪怕这里说的任何话都传不出长乐宫,也不会有人敢出声附和或反驳。
“唔……这青山日报还真是好东西……让南宫想个办法,把这套东西弄回来,咱们大梁朝,可不能让腐儒和豪强掌握了喉舌,必须得有咱们可以发声的地方,以往的邸报太慢,影响也太有限了……还有,那个叫青松的,还有叫苏文的小家伙,有时间,安排他们见一面。”
“喏。”
旁边的宦官赶紧应一声。
健壮如青年的老皇帝瞥了一眼旁边奋笔直书的史官,冷笑一声。
他分明看到:“陛下曰钱大儒脑疾日重,匹夫也……”
史官也注意到了姬长歌投来的目光,赶紧用衣袖遮挡了起居注上的内容。
姬长歌再霸道,有一个地方也是霸道触碰不到的,便是史官记录的起居注,他不但没办法改,就连看都不能看。
“多事之秋呐……”
姬长歌揉了揉眉心,嘀咕一声。
他推行了几十年的改革,阻力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减少,激发的矛盾反而更大,反扑势力已经按捺不住,开始走向明面。
而这时候,北边的柔然也嗅到味道,趁着栾安敏和公孙植的死,在边境陈兵数十万,给北境带来了极大的压力,一场大战眼看就要开启,以姬长歌的性格,他不去招惹事就不错了,柔然人敢主动挑起边衅,岂有不反击的道理,因而调兵遣将,从规模看,是要在边城与柔然铁骑进行一场决战。
可这样一来,那大梁朝即将开始的税制改革,可就要暂缓了。
“钱匹夫就会给老子整事!”
最后姬长歌长叹一口气:“西羽,之前吩咐你的事,可以做了。”
“是……”
墙角响起一个含糊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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