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崇琰脑子一团乱麻。
有些东西梳理不顺,有些东西却又格外清晰。
从在东跨院与顾衡之滴血验亲,到他怒火攻心将柳氏休弃,再到柳氏交出她全部妆奁流落在外……
而现在,顾衡之和顾妍分明是他的孩子,柳氏从来安分守己,那些契纸文书通通作假,偏偏又毫无证据指明来向……
他这是被坑骗了!
是柳氏!
是这个女人设的局!
他就说,怎么她有这个胆子和机会出墙,怎么在被揭穿之后她还能平静若斯,除却伤心难过,不曾有一丝惊惧恐慌。
她没有出口否决,他便以为她是默认了……
而他们在见到那满满一盒子的契纸时,一时发热冲昏了头脑,有些东西自动地便被忽略……或是本能地觉得,像柳氏这样怯懦胆小的女人,能有什么作为和本事来反击?
由着她在外,只能自生自灭……
顾崇琰眸色沉沉,像隐匿了团团黑光。
他哑着嗓子问:“你为何什么都不说,不解释?”
就由着他猜疑着,自我判断着,然后,一步步落入她早已编织好的圈套里。
柳氏神情淡然,看着他的目光已经很平静了。
心若止水,大抵就是这个感觉。
“是你,从来不信我。”
若愿意信她一分一毫,若愿意给她一个解释辩驳的机会,若愿意抛却所有的功利,只站在她这边无条件地支持她,兴许她还会心软,兴许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然而,到底是梦,梦醒了,梦碎了,现实,就是这样残酷!
世上女子最不幸,莫过于遇人不淑,有多少是能和她一样幡然醒悟的?
柳氏低着头长长舒了口气。
日头高升,正午的阳光透过屋檐照进来,满屋子亮堂堂的。
在场所有人的神情,一一收入眼底。不甘、愤慨、惊惧、难以置信……明明一瞬间的事,就像走过了漫长的一生。
用十多年,明白一个道理,用青春,换一个教训。这个买卖,做得也不算太亏。
既然顾妍与顾衡之着实是顾家的骨血,柳氏不贞又从何说起?程康靖当即宣布了这份休书无效。
老夫人简直恨透了柳氏。一切变得乱七八糟,今日过后,顾家还要如何混迹京都贵圈?
一听说休书无效,她气得直跳脚。
“这种女人,我们顾家不要!”她言辞急切。
柳氏笑道:“长宁侯夫人。正好了。你们顾家,我也不想回!”
她进一步道:“程大人,顾家侮辱我名节。虐待我两个孩子,夫妻姻亲已是做不成了,还请程大人判我与顾三爷恩断义绝吧!”
恩义绝,这是大夏律例里的一道规定。由官府判定的强制性和离。
当夫妻间或夫妻双方亲属间或夫妻一方对他方亲属有殴、骂、杀、伤、奸等行为,就视为夫妻恩断义绝。不论双方是否同意,均由官府审断,强制离异。
顾妍脸上伤痕犹在,柳氏额上的淤青还是方才被顾崇琰推搡所致。公堂之上尚且如此,谁知私底下又是如何?顾家连媳妇名声都不顾惜,随意给人安个名头。样样符合条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