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已经被风雨侵蚀的半腐木门,在燕时洵身后缓缓合上,隔绝了外面那些村民们死寂僵硬的目光。
“咔嗒”一声,房门闭合。
杨土猛然脱力的向下跌坐在满是厚重灰尘的地面上,好半天都缓不过来神。
“燕,燕哥,我是不是又闯祸了?”杨土颤抖着声线,懊悔的道:“对不起燕哥,我不是故意的,我,我就是太紧张了。”
燕时洵眼角的余光从杨土身上瞥过,他并没有伸手去捞起杨土,而是迈开长腿径直向前走去,将一把原本翻倒在地面上的椅子扶正。在用随身的手帕迅速擦干净上面的灰尘后,他从容落座,大马金刀的坐在老旧的椅子上,垂眸看向跌坐在地面上的杨土。
杨土还在不住的连声道歉,看起来很是内疚。
但燕时洵的注意力已经不在他的身上,而是转到了房间里。
从刚刚推开房间门的时候,燕时洵就敏锐的感受到,这间房间里,残留着一种令他觉得熟悉的气息。但是当他想要进一步探寻时,那种气息又消失了。
仿佛有谁原本就坐在这间房间里,冷眼看着外面锣鼓喧天的热闹,自己却在一片破旧与尘埃的旧日坟墓中,几乎与死寂和孤独融为一体。
直到燕时洵推开了门,打破了原本的平衡,但也打破了之前的寂静,让新鲜的空气涌了进来。
于是那人施施然起身,最后冷漠的扫视了燕时洵一眼,便转身离开,不欲再多言。
燕时洵不会把那当做自己的错觉,他笃定,这房间里一定有什么东西,能够证明刚刚那人的存在。
但是当他合上了房门,站在门口向里面看时,视线梭巡过整个房间,却一无所获。
所以燕时洵换了角度。
他假设自己就是刚刚那个在房间里的存在,让自己坐在房间的正中央,然后再以这个角度,环视房间。
房间已经很多年都没有人住过了,连屋顶的瓦片都已经腐蚀掉落,到处都是灰尘和蜘蛛网。
空荡荡没有几件家具的房间里,看起来破烂得毫无注意的价值。
可是,这反而不对劲。
算上这一次,燕时洵一共来了这院子三次,早已经确定了这就是当年杨朵出嫁时的场景。
第一次的喜庆假象后,第二次燕时洵看到了院子最真实的模样,杂草丛生,遍地荒芜。
而第三次,在外面的院子和主屋外观看,这里就与他第一次来时没什么区别,依旧到处都是欢声笑语,好一派祥和喜庆。
可是推开这间房门时,就像是漂亮的假象被残忍撕毁,露出了其中丑陋腐败但是真实的内里。
可燕时洵不由想要发问——为什么,只有这间房间,和其他地方如此不同?这间房间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燕时洵皱起了眉,目光仔细的检查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试图将所有物件所传递出来的信息都整合到一起,重新搭建起真相。
房间的墙壁发了霉变得青黑,靠墙的地方只有一张狭小的木床,上面放着的一团像是床褥的东西早就已经腐烂,变得焦黄而恶心。而床旁边的地面上,放着一只尿壶,翻倒在散落的稻草堆里。
这简直不像是房间,倒像是柴房。
但很快,燕时洵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本来已经滑走的视线瞬间犀利,重新看向那木板床。
等等!
那木板床后面的墙壁上,竟然还钉着铁链。
燕时洵立刻从椅子上起身,快步走到那床旁边弯下腰查看。
杨土刚刚喋喋不休的道歉也戛然而止,惊讶而不解的看着燕时洵的动作:“燕哥?”
燕时洵没有时间理会他,只是凑近了那片墙壁,伸出手指从上面细细的摸索着。
墙壁上面钉着铁环,还连接着一条一米长左右的铁链,铁链的最末端是一个只有成年女性手腕粗细的铁环,现在被打开着。所以燕时洵能够清晰的看到,在铁环内里的一圈,到底都是深褐色的痕迹。
就像是这铁环曾经是被扣在了某人手上,将那人牢牢的栓在这张床和旁边一米左右的活动空间里。锋利粗糙的铁环不断的磨破手腕,流下来的血液堆积在铁环里,一层层堆积和氧化,变得凹凸不平,到处都是细小的疙瘩。
每一点血迹,都像是曾经那人绝望却无力的反抗,想要拆下铁环离开禁锢,却又像是个牲口一样被拴在这里,无法挣脱。
只能一日日的守着窗口,看着外面狭小的天空,日渐绝望和腐烂。
铁链早已经在时间的腐蚀下变得脆弱,几乎一碰就会碎成粉末,不再具有曾经的威慑力,而曾经拴着的人也早已经不在这里,只留下了床铺和墙壁上残余的血迹。
因为墙壁早已经在多年的漏雨下生了霉斑,青黑色几乎覆盖了整个墙面,所以刚刚燕时洵第一眼并没有看出那墙壁的异常。
直到现在,当他靠近之后,才发现墙壁上面是一片凹凸不平,而青黑色之下,还有很多大片大片的棕褐色血迹,甚至不少血点呈飞溅状落在墙壁上。
只是在多年的腐蚀之下,那些血迹已经和霉斑融为一体,看不清原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