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廷恩沉默了一下问,“焦家如何说?”
“焦猛他们只有一句话,请少爷将他们焦家做的事,原原本本禀告皇上。”
李廷恩摸了摸下巴,“焦雄不欲外孙继承王位?”
听李廷恩问起这个,虎卫脸上就有点不好看,他犹豫了一下才道:“焦猛他们只怕有这心思,只是动手那日,焦侧妃所出幼子,便在永王妃院中意外落入了池塘。小的打听过,只怕是焦雄下的手。”
李廷恩看了虎卫一眼,并没有多少意外,只是冷笑道:“姜还是老的辣呀。焦猛兄弟想要左右逢源,焦雄心里却看的明白。”
这边正说话,一个护卫又从外面抓着个竹筒进来,“少爷,京中来的八百里加急。”
李廷恩豁然起身,将竹筒打开抽出里面的信纸。
八百里加急从不轻易动用,是这个时空最快的传递消息的办法,并且用的都是朝廷的资源,若无滔天大事,绝不会用的。
他心里浮起一丝不祥的预感,手几乎是有些颤抖的将信纸展开,等到一目十行扫过纸上的内容,他眼前一黑,喉头涌起一股腥甜,人几乎站立不稳的往前栽了下去。
“少爷……。”赵安与虎卫都大吃一惊,急忙一边一个上前扶住李廷恩。
李廷恩连冠礼都未过,不是七老八十之人,性情又沉稳冷静,赵安与虎卫都从未见过他这幅模样,当即骇得厉害,“少爷,出什么事了?”
信纸上的字句又浮现在眼前,李廷恩牙缝咬得死紧,手背上条条青筋爆出,将纸卷在手中捏成了一团纸泥,他深吸一口气,将喉间那团血腥咽回腹中,目呲欲裂的挤出一句话,“传令下去,昼夜疾驰,赶回京中。”
“少爷……。”望着李廷恩的模样,赵安的手略微有些颤抖。
李廷恩缓缓侧过身,望着赵安,缓缓道:“赵叔,老师去了。”
赵安瞳孔猛然一缩,身子往后退了两步,咚的一声跪在了地上泣不成声。
虎卫心里一个咯噔,他这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大事,他看李廷恩似乎还能站得稳,也顾不得许多,转身出去就吩咐手下的人加快行船。
等到沈闻香得知消息过来的时候,李廷恩已经坐在书桌后一下下擦拭着手中昭帝钦赐的宝剑。
一连五日,昼夜不停,李廷恩一行人终于在第六日晨光微曦的时候到了京城。
到达之时,城门尚未开启,多亏李廷恩身负昭帝所赐宝剑,这才让人开了城门,赶到石府。
“少爷。”从平在石府帮着料理丧事,听说李廷恩到了,急忙扶着头发已经全然花白,走路不稳的从总管出来。只是看到李廷恩,方才叫了一声,泪水就已经夺眶而出。
“李少爷……。”从总管见到李廷恩,唇翕动了两下,热泪盈眶的迎上来,想要弯腰行礼,却被李廷恩拦住了。
“带我去老师的灵堂。”李廷恩神色几乎是有些漠然的道。
从总管拍了拍从平的手,从平抹了抹泪,将从总管交给一个丫鬟搀扶着,自个儿给李廷恩带路。
当看到棺木之中躺着的石定生时,李廷恩身子晃了晃,一步三摇的走了上去,他双手抓着棺木的边缘,用一种想要将血肉陷进木头里的力量扣住了木板,望着石定生额头上那道明显的伤口,他心底满是无法压抑的愤怒。
“廷恩!”
石定生去的突然,膝下的儿孙多在大燕各处任职,即便有闲暇的,也都出去游学了,一时半会儿竟还未赶到京城,唯有石定生的夫人付氏在已经出嫁的女儿石琅嬛的服侍下赶到京城。可付氏伤心过度,卧病在床,石琅嬛要照顾服侍,犹疑出嫁,在名分上来说,反而不如万重文方便。石氏留在京城的几个族人又撑不起事,万般无奈之下,万重文只得先将担子挑了起来,早已是数日不曾合眼,可此时听说李廷恩回来了,他依旧撑着倦怠的身体出来了。
一看到李廷恩的模样,他眼底也有些湿润,他上去拍了拍李廷恩的肩,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廷恩收回手,站直身子,打量了一下灵堂中的情景,声音中微带薄怒,“为何无人前来致祭?”
万重文愣了愣,许久才带着些许嘲弄的口吻道:“师父在金銮殿上撞柱自尽,朝中尚有争议,皇上亦未下恩旨,赐以谥号,追赠,怎会有人在这个时候来祭奠师父。”说着他目光带着凉意的在灵堂边上扫了一圈儿,“上官睿他们倒是送了些白礼来,还亲自叫人烧了几篇祭文。”
“可他们并未在朝堂上为师父请皇上下旨为师父正名?”李廷恩此时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的眼底倏然变成一汪深不可见底的幽潭。
万重文沉默了一会儿,再度在李廷恩背上拍了拍,“廷恩,你随我到后院来。”
李廷恩站直身子,望着石定生遗容,半晌没有动弹。
万重文叹了一口气,“师父是三朝元老,无论如何,朝廷该给的,谁也不敢少。待永溪之人赶来,事情也有一个说法了。你随我来,师父有东西留给你。”
李廷恩这才动了动,他深深的望了一眼躺在棺木中的石定生,虽万重文到了以前石定生的书房。
书房中的陈设一如过往,屋中的东西没有一样挪动了位置,每一样都整洁如新,然而明明是一模一样的东西偏偏此时却散发出一种衰老的气息,仿佛它们这些原本没有生命的东西突然有了生命,却又濒临死亡。
万重文来到多宝阁上,从一个八宝如意瓶后取出一个机关匣子放在桌上,在机关匣子凸起的一块云纹上按了两下,又在随后支出来的一只浮雕猫耳上往左拧了三次。看到机关匣缓缓打开,露出里面的书信,他才将匣子推到李廷恩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