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顶。
昏黄的落日悉数隐没于山后,青葱的山有了几分春日的生机,慧常寺的香火旺盛,来往游客仍络绎不绝,不过大多都是下山的。
三千阶的入口跟缆车入口相比,冷清惨淡。
暮色四合,整座城市的灯光在一瞬间亮起,山下光点斑驳,随意一瞥就能看到这座城市最高的建筑。
沈思妍坚定地站在沈茴身后,而沈茴背对着路灯站着,双手插兜,背影萧索。
不一会儿,沈茴朝着三千阶走去。
“二姐。”沈思妍在她身后喊:“你干嘛去?”
沈茴头都没回:“赎罪。”
沈茴坚定不移地往下走,一双白色运动鞋很快沾染了灰尘。
沈思妍也不敢越过她,更不敢拦,只能默默地跟在她身后。
这条路上只有她们两人,能听到风吹过树梢的声音,灵动又寂寥。
或许这世上的路都一样,艰难坎坷。
但走路的方式有千种万种。
沈茴也不知道是以什么样的心情走下三千阶的,只是她的每一步都走得沉重。
也不知走了多久,反正周遭的路灯有几盏已经坏了,黑漆漆地看不见路。
沈思妍在她身后打开手电筒,为她照亮前方的路。
直到她听见膝盖跪地的声音,头也重重磕在石阶上的声音,这才顿住脚步。
她和赵叙宁隔着十几级石阶,赵叙宁却像看不见她似的,只专注地看着前方的上一级石阶。
赵叙宁的神情一如既往地冷,浑身都脏兮兮的,白大褂已经被她团起来扔给了一旁的梁适,她身上的白衬衫开了两颗扣子,袖子也挽上去一截,脸色苍白,额头大颗大颗的汗掉下来,唇上没有一丝血色。
这大抵是沈茴第一次见到如此狼狈的赵叙宁。
和记忆里相差甚远。
哪怕是当初她车祸流产,赵叙宁也只是在她病床前红了眼睛。
后来跟她姐在医院争执,也不过是声嘶力竭地喊过几声。
却未想过有朝一日能看到这样的赵叙宁。
本就是一句气话,积攒了多年的怨气在她跑过来的时候发泄出来。
可没想到,赵叙宁真的做了。
她说要一步一叩上三千阶,那便是一步一叩,一步都做不得假。
这就是赵叙宁。
坚韧的赵叙宁。
沈茴站在原地,眼前模糊,沈思妍给她递了一张纸过去,沈茴却下意识背过身,抬手擦掉了眼泪,“眼睛进沙子了。”
可是现在没有风。
春风解了风情,便没再刮。
为这寒凉的夜添上暖意。
可哪怕春风不再,该乱的依然会乱。
譬如人的心神。
沈茴闭了闭眼,步步坚定地朝着赵叙宁走过去,在她即将跪下时伸手拉住她,瘦削的身体支撑了她所有的重量。
赵叙宁仰起头,看到是她以后轻笑了下,却因为扯动嘴角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