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杏眸像是漾着楚楚秋水,因着之前被他欺负,眼角边还有些红红的,宛如一只做着最后挣扎的可怜幼鹿。
别说凶了,裴忱只觉她简直是在勾人,胸腔里胀胀鼓鼓,心中像是螃蟹酿枨里隐秘的滋味,又有糖焖莲子的回甘,这种感觉许久未有了,忽至有点陌生,只对着她一人才会这样。
太后还在外边等着,云缨抿唇不准备再管他,只要他不从床幔里出来被发现。
快速地整理好衣衫,她挑开层层软纱下榻,走之前最后再睁大杏眸瞪了裴忱一眼。
床榻上的男人一身玄袍微微凌乱,紧实的胸膛隐现,墨发半束,有几缕发丝贴在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庞上,坐在这馨香暖帐里,莫名沾染上几分缱绻之意,偏偏他面上又无甚情绪,只用那双漆眸沉默地盯着她,抿唇不语。
宛如一位断情绝欲的尊贵神祇,不幸被她拉下了神坛,又被她狠狠抛弃了似的。
云缨觉得自己今日定是被吓到了,不然怎会冒出这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竟还敢胆大包天地瞪着那位九五至尊。
于是她唰得放下罗帷,把里边的男人结结实实遮掩好,方迈步出去。
行至铜镜前坐下,拿起台面上的梳蓖,甫一抬眼,便从铜镜里看见太后走过来的身影。
云缨侧过头,心底还有些紧张,但面上软软笑着问:“娘娘怎的过来了?”
“见你许久未出来,哀家来看看。”到底还是有些担心的。
见她好好地坐在这里,太后便也放下心,干脆在一旁笑看着她。
“让娘娘担心了。”云缨带着歉意道。
从铜镜的角度可以看到床榻方向,仿佛有风拂过一般,冉冉垂下的轻纱在空中漂浮几瞬。
生怕裴忱突然出来,云缨重新拿起梳蓖,一边紧张关注着铜镜里的情形,正准备梳发时,却有一只手过来将她制止。
云缨疑惑地侧首看向太后。
“昭安小的时候,常常闹着要哀家替她梳发,如今许久未曾有过了,倒有些想念。”
太后温声笑着,那张在外人面前的威容,此刻满是慈蔼,“阿缨可愿意让哀家试试?”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云缨自然不可能拒绝,笑着应下,旋即把梳蓖递给娘娘,但目光却是时不时瞥向床榻边,有些担心太后从铜镜里看见些什么。
太后行至她身后,缓缓抚过绸缎般的乌发,轻轻理顺后挽了一个漂亮的发髻。
旋即抬眼,手臂绕过身前的云缨,打开台面上的妆奁,正欲挑选支发饰时,动作蓦地一顿。
云缨似有所觉,目光上移到太后脸上,却见那双向来温柔的眼睛,此时布满惊愕震颤,越过她右肩的手臂亦在微微发抖。
心底略有疑惑,她视线落到妆奁上,见太后微颤的手从里面拿起一物,仔细一瞧,发现那是她之前放进去的璎珞项圈。
是阿娘留给她的。
“阿缨可还记得……这是何人给你的?”太后抚摸着上面精雕的“昭”字,嗓音竟带了几分哽咽。
云缨莫名心底也有些不好受,乖乖如实答道:“大致记得,应当是阿娘临终前,留下的最后一物。”
临终前……
太后失神地在心里念着这三个字,雍容的面庞好似在这瞬间沧桑了几分。
云缨见娘娘这副模样,有心想要安慰,却并不知娘娘是为何如此,遂只能一同沉默着。
不知过了多久,娘娘才逐渐冷静下来,轻声问她:“阿缨可知你娘亲是何人?”
云缨的确不知,摇了摇头,心底却蓦地浮上一个骇人的念头。
下一刻,就见娘娘深吸了口气,缓缓道:“这是先帝赐予昭安的。”
话音一落,仿佛有什么东西迅疾凝聚在心间,又骤然破碎。云缨发愣地看着那璎珞项圈,半晌说不话来。
消息来得太过突然,两个人都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