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安澜院,清词收到了一个好消息。
知宜捧着一张拜帖进来,笑意盈盈:“怪道今日一早就听喜鹊儿叫,您猜猜是谁的帖子?”
清词心念一转,惊喜问:“难道是师兄进了京?”
“夫人竟是一猜就猜到了,奴婢瞒不过您。”知宜故作沮丧:“宋公子向门上递了一张拜帖,道明日下午来拜访夫人。”
清词和知微相视一笑:“说曹操,曹操就到。”这人啊,就是这般不经念叨,早上只提过一句,谁知已入了京。
清词打开拜帖,映入眼帘的便是那圆熟而又遒劲的字体,宋蕴之书法习二王又有自己的风格,含蓄平和之中可见功底深厚,颇有君子之风。
清词看完拜帖,笑道:“师兄如今竟这般客气,还要特意送个帖子来。”离家已有一年,父亲家书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清词心中的惦念却是有增无减。她道:“知宜,你去外院安排辆马车,我明日一早便去接师兄。”
知微犹豫着提醒:“您忘了?老夫人为三姑娘相看了两户人家,今儿不就说了,让您明日去帮着参详参详吗?”
虽说小姑子的婚事,最终定夺的还是远在北境的定国公,但婆婆的一番兴致,做媳妇的怎么着也得捧着。
况且,姑嫂交好,小姑子的婚事的确是大事,清词皱了皱眉。
知宜思索一番,道:“既是去文晖堂,少不得陪着老夫人用午饭,明日下午莫如奴婢去吧,宋公子并不识国公府的下人,见了奴婢也免得疑惑。”
“也好。”
“你稍等一下,师兄既送了帖子,我索性给他回个帖子,如此有来有回,方有趣儿。”
赶在运河冰封之前,宋蕴之到了京城。
尽管心中记挂着一年多未见的师妹,行囊里也有先生的殷殷嘱托,他还是与同窗一起,先把安顿之处找好,又洗去风尘,才郑重向定国公府递了拜帖。他知,小师妹高嫁不易,自家人,怎么也不能失礼于人前。
谁知,拜帖送了过去,次日午后,定国公府便遣了人来,道是奉世子夫人之命,邀他过府。
来人是清词的陪嫁丫鬟知宜。
阔别一载,知宜举止之间也有了高门大户的风范,故人相见,倍感亲切,知宜笑吟吟行了一礼:“公子别来无恙?夫人接了公子的拜帖,等不及想见公子,只是家事缠身,才遣了奴婢来。”她递上一张烫金小笺:“这是夫人的回帖。”
宋蕴之疑惑接过,小笺上不过短短一行,字迹秀丽,言辞洒脱:有朋自远方来,恰逢雪落梅开,佳时留待玉樽,且愿与君共酌。唇边不禁泛起一丝笑容,便是嫁了人,师妹还是这般顽皮。
知宜目光一转,又问:“公子的行礼呢?奴婢来的时候,夫人已在安排院子了,还请您在府里安心住下,以备春闱。”
“不急,此事容后再说。我还有几个同窗,不巧今日都出去了,便是搬走也要与他们道一声。”宋蕴之温然道。
坐在定国公府典雅又不失气派的马车上,落雪路滑,马车却如履平地,宋蕴之不由一笑,原本担心雪日打扰,多有不便,如今看来,是他多虑了。
马车驶进内城,转入一条安静的街道,在府门前停住,宋蕴之下了马车,仰头望去,黑漆大门庄严肃穆,上悬金丝楠木匾额,笔走游龙,题着“定国府”三个大字,气势磅礴,据说系大周开国皇帝亲手所书,大门之后高墙巍巍,府第森严,百年世家的底蕴便于这一砖一石间不经意呈现。
“夫人在二门等候公子。”知宜轻声道。
宋蕴之了然,来时也听说世家规矩诸多,分了内院和外院,女子无事不出内门,心里不免替清词担忧,在青州时她自在惯了,可能受得住日复一日闷在后宅?
怀着这样的思虑,到垂花门前时,他一眼便见到那风雪之中,竹伞之下,亭亭玉立的女子,看见他,绽开如花笑颜。
恍若时光未改,宋蕴之有片刻怔忡,然而眼前的清词,却不再是犹带稚气的少女模样。
她梳着京中时兴的妇人发髻,面色娇艳,望过来的眉眼弯弯,于书卷清气之余,平添了妩媚风韵。
他定定看着,似透过眼前的人,看到另一个刻骨铭心的身影。
不知她如今身在何方,出落成哪般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