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诏将伞握来自己手中,脸上回复最初淡漠,仿佛适才在雨中失态只是幻觉“暂时不回魏州。”
“这,”清顺一听犯了难,“老夫人在家里等着,再说皇上隆恩,也只准了你规定期限回乡探亲,你还得赶回京城上任。”
清顺的劝说没有用,娄诏兀自撑伞离开,天下黑,身影逐渐在雨里模糊。
“成,都听公子你的。”清顺无奈,转而对冯寄翠行礼,“大小姐自己过来的,我让人送你回去吧?”
“不用,”冯寄翠摆摆手,眼睛发红,“我大哥就在前面办事,我过去找他。”
清顺点头,道了声好。
冯寄翠看着娄诏离开的方向,心里还是有疑惑“妹婿他,在魏州可曾和依依生出过矛盾?”
方才娄诏一举一动,冯寄翠看在眼里,脸上虽有悲戚,但是并不见他再有过多情绪。尤其刚离开时的背景,冷漠又绝情。
“这个公子和少夫人的事,小的不清楚。”清顺最是了解娄诏,有些话打死也不敢说。
冯寄翠也不再问,左右娄诏已是状元郎,摆在面前的是一条康庄大道,为了名声,回来吊唁一下亡妻罢了。
要是心中真的有依依,去京城那段时间,总会来封信的。
“大小姐,小的先走了,你也快点回吧。”清顺从地上提起篮子,送到冯寄翠手里。
冯寄翠弯腰还礼“保重。”
马车往回走,雨天路滑走得慢。
车厢摇晃两下,冯寄翠看着坐在正中的大哥冯贤“怎么说的?”
冯贤摇头,脸上闪过沮丧“铺子怕也不成,都是二叔的产业。坏在没有字据凭证,任由咱姓冯,就是拿不回。”
“那也没办法,”冯寄翠安慰一句,“当初分家,大房二房切割得清楚,真想要回来,哪有那么简单?”
冯宏达积累的财富不少,官府凭着法典,一句话就全收了。大房这边,这些日子跑断腿,也没捞回什么。
“你方才同娄诏说什么?”冯贤问,身子往小妹这边一探,“他现在是状元郎,皇上钦点,你就不会让他去家里坐坐?真不懂事!”
“你知道我没说?”冯寄翠立马回嘴,“就算人去了,大哥不想想当日,咱娘和琦弟怎么对他的?”
冯贤一琢磨也是这个理儿,要说娄诏身上有什么污点,那也就是入赘这一项,怕是巴不得和冯家撇得干净。
“难怪,我见他上了宋大人派来的马车,感情吊唁是假,指不定就把入赘这事儿给洗没了。”冯贤啧啧两声,一张圆脸皱巴着。
冯寄翠垂首,绞着手里帕子“倒也不一定。”
毕竟夫妻一场,再怎么心狠怨恨,到底换过婚书,拜过天地。
。
热,很热,狭窄阴暗的地道,此刻蒸笼一样,让人喘不动气,只想闭上眼睛。
冯依依伏在冯宏达背上,手脚无力,像是被人抽了魂儿去。
“依依,依依,跟爹说话,别睡!”冯宏达瘸着腿,一手扶着墙壁往前走。
冯依依嘴动了动,微弱出声“爹,我不睡。”
“好孩子!”冯宏达大口喘气,身上力气耗光,剩下的只是心里那点儿坚持。
他的女儿要活着,她才十六岁,还有很长的人生。
不知走了多久,两人终于走到尽头。冯宏达将冯依依拖上地面,自己转身回去,想毁掉这一节地道,避免人查到。
冯依依靠在墙角,这里她来过,是离冯宅最近的一间小铺子,很小,经营灯油、蜡烛。
从窗纸能看见远处传来的火光,以及街上人敲着锣,喊走水。
扛不住身体中的麻意,冯依依昏睡过去,再醒来已在运河上。穿了一件男式衣裳,脸上涂了灰,像一个半大小子,被冯宏达紧紧护在怀中。
两人都没有说话,就随着船一直往南,不知经过了多少日夜,他们终于扶持着上了岸。
突然,岸上冲出一队人马,不由分说拿刀砍向他们,他们定在原地动也动不了。
眼看那明晃晃的刀当头看下来……
“不要!”冯依依忽的从床上坐起,额上全是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