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婆子是谢贞的乳娘,平时大家都叫她刘婶。谢贞是刘婶带大的,感情自然很不一般,她说着说着,还流了几串眼泪,别提多伤心难过了,衣袖子胡乱在脸上一抹,把眼泪鼻涕擦了去。“沈大人,若不是奴婢来得及时,太子妃此时就没气儿了……”“我苦命的小姐啊,不就是嫁给了太子,也不知道做了什么错事,要遭到公主如此对待?早知如此,奴婢宁愿她继续在谢家当个普普通通的小姐……”她三言两语,给许清凝安了行凶动机。原本大家还纳闷,为何公主要去杀了自己的皇嫂?他们顺着刘婶的话仔细一想,许清凝和曾经差点成了太子妃的苏湄雪可是好友。鸠占鹊巢。若说她是想为好友出这份怨气,倒也说得通了。但是这样想的人,肯定是不了解许清凝的。即便谢贞当上太子妃了,许清凝对她没有半点怨恨,她和苏湄雪一样都是被命运捉弄的苦命人,许清凝又怎会想杀了她呢?若真要去报复谁,许清凝倒是宁愿去杀了齐穆。当然了,她不只一次动过这个念头。可她随即又想到了别的,还是先不动齐穆,把这个人留给雪儿日后处理吧。“你们都认为本宫是为好友不平,所以想杀了太子妃,既如此,为何非得亲自动手呢?”
许清凝的目光从众人脸上滑过,最终看向了刘婶。她红唇微微开合,轻声细语地说着。“毒酒一杯,暗箭一支,不是更方便吗?”
刘婶被这眼神看得后背发麻。绿衫男子闻言,觉得有几分道理,此人是来参加科考的举人,名叫柳辛。他也看向刘婶,问道。“公主若要杀人,何必亲自动手呢?还是在东宫那么明显的地方,你的指控未免有些单薄,还需要提供更多依据。”
齐穆平常最喜欢结交文人墨客,所以他的幕僚也都是些书生,大都是些正义之士,柳辛就是其中一个。在东宫喝喜酒时,柳辛听到刘婶的呼救声,他和所有人一样,看见那个场面,直觉认定是嘉懿公主在行凶。他们这类书生,最是喜欢挑战权贵。别的没有,就是骨头硬,天不怕地不怕。莫说是公主做错了事,就算是皇帝做错了事,他们也照骂不误,可如今仔细想想这番言辞,柳辛也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的地方。刘婶很快又挤出了一把眼泪。她看向堂上,“大人明鉴,普通人如何能将太子妃骗出去呢?正因为她是公主,才让太子妃没有危机感,被她得手了。”
沈雁书听着底下众人的话,“刘婶,你说你是人证,亲眼所见公主杀害太子妃,那物证呢?”
刘婶说:“物证就是那条白绫,她就是要用白绫勒死太子妃!”
很快,白绫就被呈放到沈雁书面前。他低声对身边的人:“去查查这条白绫的来历。”
许清凝:“不必查了,这条白绫所用的材质,和送进我宫里那匹雪缎是一样的。”
她猜,大概有人事先偷了去。刘婶指控许清凝谋杀谢贞,许清凝其实也可指控杀人者是刘婶,但她们两个的不同点在于,在所有人眼中,许清凝有杀人动机,刘婶没有。幕后凶手,铺下了一层网,想将许清凝和谢贞一网打尽,自然会把证据做得天衣无缝。刘婶立刻对沈雁书道:“大人你听听,她承认了自己杀害太子妃!”
人证和物证都有了,大多数人心中已经有定夺了,许清凝是凶手。但沈雁书不这么认为。有些时候,证据就是故意用来蒙蔽眼球的。“此案还不能定夺,太子妃尚未苏醒,等她醒来,一切自有分晓。”
话音刚落,见一红衣男子从门外走进来。他浑身自带杀气,面上却扬着肆意的笑容,他的骤然出现,夜里都变得亮堂堂起来。“这么件小事也要审,真是浪费时间。”
萧屿的话,是对堂上那位说的,语气狂妄不羁,目中无人。沈雁书有些不悦,但他很能隐藏自己所有的负面情绪,只问:“大理寺办案,萧将军如何来了?”
萧屿自己搬了张凳子坐下,“凑热闹,本将军就喜欢不请自来。”
围观者看见这阵仗,不由面面相觑,心里都在犯嘀咕。这话说的,像把大理寺当菜市场一般,未免太儿戏了。事实上,萧屿确实没把任何人当回事。他还有意图登堂上位的架势。萧屿看了看地上跪着的刘婶,又看了看对面坐着的许清凝。她倒是气定神闲、丝毫不慌乱。不愧是他看中的人。“本将军瞧你们审案实在费劲,甚是无聊,不如交给我来审?”
萧屿这话是看着许清凝说的,“你说对不对呢?”
许清凝就知道,萧屿一来,这案子就审不下去了。他是存心来搅局的。可能京城比起凉州真是太闲了。她故意阴阳怪气地说:“萧将军一介武夫,也懂得审案?”
萧屿回击道:“公主别瞧不起人,审案还不简单吗?照我看来,直接拖下去打一顿就行了,不肯招的话,那就再打一顿。如此一来,犯人总会招的。”
许清凝挑了下眉,“这是想对本宫用刑?”
他们二人这一句那一句,句句针尖对麦芒,简直是势同水火,把他们那些流传在民间的旖旎故事,给扼杀得烟消云散了。原来嘉懿公主和萧将军,不是情人,而是仇敌啊!在场人似乎窥探到了一个比案件更有趣的秘密。只是刑不上大夫,公主千金之躯,怎么能动刑呢?动是动不了,但有人敢这样说,确实蛮有勇气的,他们不禁又高看了萧屿一眼。至于刘婶,她听到这话,以为萧屿是站在她这边的,眼中立马露出几分欣喜。“奴婢也认为将军说得对,只要动刑,她肯定会招认的!沈大人,你快用刑吧!”
沈雁书皱着眉头:“严刑逼供,只会是屈打成招。”
所以他一般不会动刑,无论是对平民百姓,还是世家贵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