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从里面出来,对许清凝行礼道:“公主殿下,你可以进去了。”
许清凝走了进去,她将那些阴暗恶毒的心思藏好,才站在皇帝面前,“儿臣给父皇请安。”
皇帝问:“你来是为了什么事?”
许清凝在心里先斟酌了语句,说:“儿臣居于宫中有段时日了,发现后宫妃嫔实在思念家人。眼看着重阳节快到了,父皇不如赐她们一道恩典,允许她们的家人进宫相见。”
皇帝半眯着眼睛,靠在龙椅上打量着这个与自己有一半相同血液的女儿。大概是来自于血液的相似性,他觉得她没这么好心为别人谋福祉。不过也不重要了。等北凉人到了,他会让北凉人把她带走。皇帝抬了下枯瘦的手腕,轻飘飘扔出一句。“行,朕准了。”
许清凝:“儿臣替她们谢过父皇了。”
她表情乖巧,举止得体,看不出丝毫异心,可皇帝就是觉得她让自己脊背发麻,很不舒服,特别碍眼。他得尽快把她嫁到北凉去。日后山高路远不必相见,全当是没有过这个女儿。许清凝从乾清宫出去后,有点心事重重。她见皇帝身边的宫人很是面生,以前没有见过的。这些宫人和别的宫人还不太一样,给人的感觉是习武多年的高手,气息沉稳。册封公主典礼那日,许清凝安排了一场刺杀。她目的有两个,一来是离间谢泱和国师;第二个,就是想试探宫中防卫如何。可见皇帝是越来越怕死了,让一批高手伪装成宫女太监,潜伏在宫里各个角落,保护他的安全。她想杀了他,也不是那么容易。……重阳节这日,皇帝答应了许清凝的请求,同意让后妃的家属进宫与她们相见。孟家来的人,是孟贵妃的母亲。她是孟家的当家人,也是孟家商业的老板。下午,许清凝站在孟贵妃身边,看见了传说中的孟夫人。据说这位孟夫人啊,从小就是个厉害人。她十几岁的时候,老家发了水灾,房屋田舍都被大水演了,全家就活了她一个,她咬紧牙关逃难到了鄞州。那会儿鄞州不算富饶,大家伙都穷,苦巴巴地熬着过日子。刚开始,她在一家染坊当便宜杂工,可她手艺好,染出来的布成色绝佳,谁看了都得夸几句,得到了老板的赏识。后来,她不满足于给别人打工,想要自己做生意,攒了点钱去就开布庄。可手上一没钱二没资源三没人脉,又是个女孩子,起步阶段实在很艰难。小姑娘天不怕地不怕,山路爬过水路游过,还碰到过不少土匪,甚至被同行们明面打压,但她就是打不倒,反而越来越强。以至于有了今日的孟氏商业,天底下的人,提起丝绸,首先想到的就是孟家。对了,孟夫人姓孟,并不是夫姓。孟贵妃原名孟珺,是随了她娘的姓氏。孟夫人穿着一身暗蓝色的对襟儒袄,花白的头发被翠玉簪挽着,贵气却不庸俗。她年过六十了,但精神抖擞,尤其眼睛炯炯有神,没有浑浊之气。个子不算高,身形也很瘦,举止投足却有气势,这是积年累月下来的气场,一看就是混迹商界的女强人。从外面看,许清凝会觉得孟夫人不是感性之人。可她没想到,孟夫人一进来,就抱着孟贵妃哭。“儿啊,咱们娘俩都十多年没有见过了。”
孟贵妃也跟着哭,哭得比她娘还凶。约莫是哭了半个时辰,她们才擦干眼泪,坐下来说话。孟贵妃给孟夫人介绍:“娘,这是听云的女儿哩,我信上和你们提过的,你看看她像不像听云?”
孟贵妃和秦听云小时候常常在对方家里玩,所以两家人对她们都很熟悉。孟夫人盯着许清凝的脸看了很久。其实许清凝和秦听云长得并不太像,但这种场合,一般人都会说。“像,真像啊,简直和听云小时候一模一样!”
她还拉着许清凝的手说:“好孩子,都长这么大了,你外祖母半个月前和我念叨过你呢。”
“外祖母……”许清凝问:“那她身体还好吗?”
以前,许清凝有几次就是打着去看外祖母的名头,离开京城的,可她始终没有去过。孟夫人说:“好,好得不得了,她年纪和我差不多大,还能时不时把你那几个舅舅暴打一顿,气都不带喘的。”
许清凝忍不住笑了下,她想象那个画面,还挺滑稽的。孟贵妃自告奋勇地说:“你们先聊,我去做饭。”
……接下来,许清凝有意同孟夫人提起生意方面的事。孟夫人也很乐意同她聊这个话题。生意人嘛,赚大钱是刻在骨子里的思想。孟氏是靠布庄生意发家的,每年需要采购大量的棉花,一旦棉花供应链断裂,布庄生意也会跟着遭到影响。许清凝记得。明启十七年春,江南地带发生了十年难得一见的水灾,一直持续到初夏,期间棉花无法播种。许清凝不能直接同孟夫人说,她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她只是拜托孟夫人出面,帮她收购一批棉花。毕竟孟夫人对棉花供应商很熟悉。现在棉花价格低,部分还处于滞销中,她先低价囤了再说。等水患发生,许清凝手上的棉花会水涨价高,她再转手卖给孟家,也算是人情。当然了,这笔钱许清凝先自己出。许清凝在做生意这方面,没什么天赋,甚至她运气也不好,不过就是提前知道了几年的事。前世,楚琼对这场水患很是狂喜。他认为是皇帝不仁,引来上天降责,这也坚定了他篡权夺位的决心。……孟夫人答应了许清凝,毕竟在她看来,不是什么大事。而且她和那些棉花厂都是老客户了,她出面买,价格能是最优惠的。可她不明白,许清凝囤积棉花干什么?这风调雨顺的,大量囤积很有可能亏本,砸在自己手里。“孩子,我劝你一句,你真要把这笔钱用在棉花上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