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闻这个人从小就会说话,见到年纪比自己大的就叫“好姐姐”,见到年纪比自己小的就叫“好妹妹”。反正伸手不打笑脸人。如今他正用那双狐狸眼看着许清凝,脚步停了下来。“你在可惜我么?”
许清凝语气里带着些玩味,“王子这般好相貌,一朝成为笼中鸟,难道不可惜吗?”
赫连闻仰头看了看宫墙。这地方还真是重重深锁,莫说是人了,即便是鸟雀怕是也飞不出去,还真是成了笼中鸟。但他却笑着说:“笼中鸟自有笼中鸟的快乐。”
身后的侍卫已经等不及了,催促着赫连闻进去:·。“质子,请走吧。”
赫连闻两只手背在身后,昂头挺胸地迈着步子,从他身上是看不出半点落魄之态的,反倒是自成风流。他吹着口哨,“走咯。”
许清凝见赫连闻一步步走入长门宫内,随后宫门关上了。视线被隔断,周围的人也渐渐散去。许清凝过来看赫连闻,不单单是为了见他长得如何样子,还有是想确定心里的一个疑点。北凉突然送了个质子前来求和,他们图的是什么?东齐又答应给他们什么呢?许清凝怀疑自己被什么给蒙蔽了,直觉不妙,很快转身回自己宫里。吉祥正在打扫院子,见她们这么快就回来了,“公主可是见到那位北凉王子了,他长得真如传闻中好看吗?”
许清凝没有心情聊他的长相了,“吉祥,我有话单独和你说。”
吉祥立刻放下扫帚,跟着许清凝进去了。“奴才看殿下的脸色不是很好,可是出了什么事?”
许清凝半坐在椅子上,看着躬身弯腰的内侍。“吉祥,我查过你,你从前在张公公手底下做过事,是吗?”
吉祥以为许清凝要问自己的罪,忙不迭就跪下去了。“奴才刚进宫那会,确实跟过张公公一段时间,可他老人家位高权重,看不起奴才这等子腌臜货,也没把奴才当回事,奴才现在一心一意只想跟着殿下。”
许清凝当然不会相信吉祥这番话,他这种想往上爬的人,自是有他的关系网,忠心根本不可靠。但她语气稍微缓和了下,“我只是要你去查一件事。你跟过张公公,对他肯定是熟悉的,我想让你从他那边打听几个消息。”
吉祥跪着爬了过来,仰起脖子。“殿下请吩咐。”
……吉祥以前认过一个干爹,他正好在张公公身边服侍,吉祥便通过这位干爹,打听到了些事。他对许清凝没有隐瞒,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公主殿下,北凉那位即将登基的四王子,主动写了信来求娶,指名道姓就要你为王后。”
“四王子……”一提到这个人,许清凝就猜到了。她和四王子赫连庸无冤无仇,连面都没见过,那么只能是他背后的楚琼作祟了。楚琼为了对付她,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这种法子都想出来了。她若是真被嫁去了北凉,根本不会当王后,只会被楚琼玩弄在鼓掌中。许清凝:“皇帝的意思呢?”
吉祥看了她一眼,很快又低下头。“皇上已经答应了将你嫁去北凉和亲,连圣旨都写好了……”“原来如此啊。”
许清凝总算是明白了,怪不得这段时间,皇帝对她有种伪善的好,还说什么等她出嫁了,就把鄞州这块封地给她。原来是准备将她嫁去北凉啊。等她嫁到异国他乡了,鄞州封地照样还是他的。真会打算盘,不愧是当了这么多年皇帝的人。他似乎完全没顾及到他们之间还有血缘关系。也对,他们这血缘关系是天生的罪孽,有什么情分可言?许清凝从前抱了几分可笑的幻想,还当皇帝良心发现,接她回宫封她为公主……是觉得对她有所愧疚。原来,是想榨干她最后一点利用价值啊。四周寂静,气温也仿佛骤降。吉祥摸不准许清凝的想法,也不敢随便说话了,只是偷偷抬眼看了看她。她这张脸还是如镜面般平静,只不过散发着骇人的寒气。若换成旁人,在这种山穷水尽的时候,定是会心急火燎的。毕竟要被嫁去那么远的地方,山高路远,一旦两国再次开战,最先死的人就是和亲公主,自古以来就是如此,没几个好下场的。吉祥也有了些动摇,他觉着眼前的树摇摇欲坠,自己该不该重新换个依靠呢?可他现在也只能依附于她了,毕竟皇后都快疯了。约莫一刻钟后,许清凝有了些动作,她放下手中的茶杯,“你继续盯着那边。”
吉祥试探地问道:“公主可是想好了应对之策?”
许清凝猜到了他在考虑什么,这种小人最会趋炎附势,一旦她露出倾倒颓势,他很快就会攀上另一个人。“我且问你,如果有人想杀你,最好的自保方式是什么?”
吉祥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可他刚想到一半,面前的女子就出声道。“最好的方式,就是先下手为强。”
许清凝身上拢了层厚重的阴影,而她那双眸子在阴影中异常明亮,似燃烧着熊熊烈火,要将一切吞噬干净。既然皇帝打算送她去死,那她就要先行一步动手了。父不慈子不孝,就是皇室关系的真理。……一只飞鸽从外进了诏狱,停在宁安面前。他抽出了它脚上绑着的信件,看完后,就撕碎放火炉里烧了。少年的脸色逐渐变得阴翳幽沉,他提着绣春刀,一步步朝诏狱里面走去。最里面,关着位重要的犯人,他就是荣王党余孽的头子,陈锋。宁安按照许清凝的吩咐,一直在给陈锋灌输仇恨,引导他仇恨皇帝,没有什么比仇恨更厉害的武器了。日积月累下,陈锋对皇帝已经是满腔恨意。他认为是皇帝抢走了荣王的一切,还将他囚在这里折磨。因此,他时时刻刻都在咒骂。“狗皇帝,你一定会遭天谴的!”
“老子诅咒你不得好死!”
“放老子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