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医生没有说话,木司南的心越来越沉。
“会好起来的吧,这种病?”木司南不愿意相信夏拾雨永远也好不起来,或者说,他不想看到她一直这个样子。
逝者已逝,活着的人应该要更好地活着。而且宫旭那样喜欢她,他不会愿意看到她这样的。如果他知道因为他的死,使得夏拾雨永远都好不起来,他一定也无法好好地离开吧?
“要对她有信心。”张医生看着木司南眼中的悲伤和焦虑,终于缓缓开口,“只要病人保持好心情,配合治疗,病人身边的人能够拿出十二分的关心对待她,就一定能改善的。”
木司南沉默了。张医生并没有直接说能治愈,而只是说能改善,而且条件还是要病人保持好心情,身边的人给她十二分的关心。
“我能做点什么吗?”他总觉得,不想这么看着夏拾雨一个人走在那条黑暗的人生路上。他想将她拉出来,拉到阳光下,告诉她不要这么难过,告诉她宫旭是喜欢她的,告诉她未来还很远,过去的已经过去,她应该注视的地方,是五彩缤纷的未来。
“我没有记错的话,你说过你是宫旭的朋友吧?”张医生微微笑了一下,“为什么想要帮她?你不是应该和所有与宫旭有关的人一样,讨厌她、憎恨她吗?”
“因为我不觉得她有这么大的罪。”木司南看着张医生,认真地说道,“这一年来,她过得这么痛苦,已经足够了吧?”
“你真的这么认为?”张医生淡淡地问,“如果你真的这么想,那么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什么?”木司南问。
“保护她。”张医生很郑重地说道,“在宫家人伤害她的时候,如果你就在她身边,请你保护她。你能做到吗?”
木司南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张医生的意思。
夏拾雨会变成这样,与宫家人的态度有很大的关系。他们恨她,用尽全力地在恨她。有多少人能从容面对这样的仇恨?
况且夏拾雨本身就为宫旭的死而深深地痛苦和自责。
“你不必急着给我答案,或者你不答应也没有关系,你有理由、有立场拒绝我的请求。”张医生看着沉默的木司南,缓缓地说道,“毕竟宫旭对你来说,是相识多年的好朋友、好兄弟,如果你答应站在拾雨身边保护她,那就意味着你要和宫家人为敌。”
木司南的后背猛地一僵。他不是不明白这些,他只是不愿意去想。
因为他从小和宫旭一起长大,宫旭的家人几乎就是他的家人。他能做到吗?站在他们认定的害死宫旭的凶手身边,和宫旭的家人为敌?他似乎做不到这一点。
“对不起。”他的眼神有些慌乱无措,“对不起,除了这一点,有什么是我能做的吗?”
他到底是做不到的。他不能因为自己的不忍心,去伤害宫旭重要的家人。他们已经失去宫旭了啊。他不能和他们同仇敌忾地敌视夏拾雨,但至少不要往他们心口捅刀子,不是吗?
“那就对她友好一点儿。”张医生并不觉得木司南的选择不对,他可以理解,“不伤害她,这就是你唯一能替她做的事情。”
木司南的目光轻轻颤抖了一下,他轻轻点了点头。
从张医生的办公室出来后,木司南的心情很复杂。其实刚刚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要对张医生说“好”,但他忍住了。他怎么会有那样的想法呢?
他闭上眼睛,脑海深处那个站在书架前的姑娘,却渐渐地变得清晰起来。
她那时没有回头看过他,始终是侧着头。可是很奇怪,他却一直记住了那个场景。
安静的午后,人满为患的图书馆里,穿着格子裙的少女,安静地站着,仿佛身边的一切都被打上了虚化的效果,唯有她清晰无比,她耳边垂下的每一根发丝都清晰可辨。
他想他应该要静一静,这些天他花了太多的时间在夏拾雨身上了,他太过关注她,他应该做点别的事情来分散一下注意力。
04
日历上画的圈越来越多。8月30日,被人用红色的签字笔特地圈了出来,上面写着“开学的日子”。
距离那个日子,只剩下两天。
夏拾雨要去的W大就在本市,那是一所211重点院校。
其实夏妈妈不想让她去学校的,因为夏拾雨的状态很不稳定,她这样根本没有办法去学校。然而这几天夏拾雨开始不吃药,每到吃药的点,她都会异常焦躁,她坚称自己没有病,坚称自己是正常的、健康的。
她似乎忘记了很多事,包括那天上午在商场里引起的混乱,她把那些不愉快的事,全都忘记了。
很多时候夏妈妈都在想,她如果可以忘记宫旭的事,那该有多好。可是她始终不曾忘记。宫旭就像一根刺,深深扎在夏拾雨的心上。那根刺不能碰,一碰就让人火辣辣地疼。
久而久之,没有人再去触碰那根刺,于是那刺就和血肉长在一起,愈发不能被触碰。
“拾雨,下来吃午饭。”
夏妈妈站在楼下喊了一声。
“来了!”声音里仿佛有着用不完的活力,夏拾雨从电脑前站了起来。电脑上显示的是文档界面,上面密密麻麻写了好多字。若是仔细看便会发现,那是一篇小说——夏拾雨写的小说。
前两天她忽然对写小说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于是就把大量挥霍不掉的精力都用在写小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