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过罪过,为人臣子者,这弑君之念如何可起?此等大逆不道之语,王爷以后万万不可再提。”裴炜似被吓了一跳,连连摆手,宗谋方欲冷笑,却见他靠近自己,放低声音道:“王爷与外界隔绝多时,可能并不知道,如今皇上不仅沉湎美色,还痴迷炼丹,所以,就算他哪日突然驾崩,也并没有什么可稀奇的,王爷你说是么?”
炕下带托座的鎏金大火盆里,碳火红通通的燃烧得正旺,宗煦神情怯怯的站在边上,身上所穿的一件以白狐狸皮为底的簇新袍子上沾满了雪水,看起来略显狼狈,他的随身太监魏伦跪在地上,表情亦是惶恐。
皇贵妃手中拿着铜箸,拨了拨手炉内的炭,过得半晌,才不紧不慢的道:“你说的可是真的么?你大皇兄自小懂事守礼,又比你年长好几岁,怎会无故欺负你?我听着可是有些信不及。”
宗煦涨红了小脸,终究是不敢争辩,只轻声回:“孩儿不敢跟母妃撒谎。”魏伦跪了半日,这时忍不住开口:“娘娘,二皇子所说无半分虚假,确实是大皇子他。。。。。。”
皇贵妃眸色微微一沉:“本宫问皇子话,岂有你多嘴的份?”
魏伦一惊,慌不迭的磕下头去:“奴才该死,求娘娘恕罪。”
“来人。”皇贵妃将手炉置于几上,对进来的两个内监道:“将这没有分寸的奴才拉下去,好好的教教他规矩!”
“是。”
宗煦见魏伦被带下去,一声也不敢吭,沁竹在旁边陪笑道:“主子,这大冷天的,不如我先去拿过一件轻厚的棉袍来替二皇子换上。”
“这里冷不着他。”皇贵妃轻哼一声,又吩咐道:“屋里闷得紧,你再添些香来。”
沁竹只得应了,屈膝半跪在厚厚的龙纹地毯上,往里面加了些松柏香,一股清香顿时在暖阁里弥漫开来。
“煦儿,你过来。”皇贵妃招了招手,宗煦忙走上前,皇贵妃看着宗煦:“你跟你皇兄的事情先不必提,你先把今天的事情一字不差的说给母妃听,你父皇叫人带你和你皇兄去陪他用膳,然后发生了什么?他都说了些什么?”
宗煦想了一下,回道:“我跟大皇兄同时去了长乐宫,父皇似乎很高兴的样子,赐我们坐他身边,然后夸我的字写得像他小时候一样好,说他喜欢我前几日送的寿礼。”
“嗯,他夸你皇兄了吗?”
宗煦摇摇头:“没有。”
“后来呢?”
“后来他问我们喜欢吃什么,皇兄说了一些,我说的都是父皇喜欢的,那里都有,所以父皇便只吩咐御膳房再把皇兄所说的菜添置了来。”
皇贵妃眼里露出赞许之色:“很好,母妃说的话,煦儿都记在心里。”
宗煦忽闪着乌黑溜圆的眼睛,像个小大人似的道:“母妃说,父皇所喜欢的,煦儿也喜欢,这便是孝了,煦儿时刻铭记。”
“嗯。”皇贵妃继续问:“那后来呢?”
“后来父皇突然问我们,长大以后有什么志向。”
“哦?”皇贵妃神色一凝,声调却是愈加缓和:“你们都是怎么回答他的?”
“大皇兄抢着说,他以后想像父皇一样当一个威风凛凛的皇帝。”
皇贵妃追问道:“那你父皇当时说了什么?”
“父皇没有说话。”
“那他的表情是怎样?他有没有笑?”
宗煦回忆了一下,稚声道:“父皇没有笑,没有什么表情。”
皇贵妃似是很满意他这样的回答,点了点头,又道:“那煦儿呢,煦儿是怎么说的?”
“我说,父皇是真龙天子,以后能长生不老的,煦儿的志向是快快长大,好辅佐父皇治理国家,为君父分忧,然后父皇就哈哈大笑。”
“好孩子,乖孩子!”皇贵妃甚是喜悦欣慰,伸手抚摸着他的头颈,声音出奇的温柔:“真是母妃的聪明孩儿,不枉费母妃平日里的教导。”
“可是煦儿惹母妃不高兴了。”宗煦一脸委屈:“可是回来的路上,确实是大皇兄故意伸脚绊倒孩儿的。”
“母妃没有不高兴,也没有真的不相信你,母妃只是想知道你大皇兄这么做的原因。”皇贵妃拉着他的小手,凝视着他的眼睛:“你记着,以后你大皇兄可能还是会欺负你,但他是哥哥,他对你做什么,你都要忍着,回来后告诉我就行了,知道么?”
宗煦听话的道:“煦儿知道了。”
皇贵妃拍拍他的手,转头对沁竹道:“去,你把二皇子带下去,让奶娘伺候他洗个澡,换身暖和点的衣服,晚膳叫小厨房精心准备一下,二皇子跟我一起用膳。”
“是。”沁竹笑着答应:“奴婢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