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议论着,逐渐近了海州城,而在距离海州十数里的官道上,早也已经等候了一队人马,这正是海州城巡检司的宁振宁旅帅,以及海州的巫知县,率领各自麾下恭候京城来人。
原来先前宁振也得知了俞星臣遇害的消息,吓了一跳,忙告诉了巫知县,两人便点了人马出城。
远远地望见众人,宁振对何知县交代了两句,打马上前,拱手抱拳,向着为首的陈献跟何副将等行礼。
陈献在马上还礼:“宁旅帅哪里得了消息,又何必亲自迎出城来?”
宁振道:“昨日便听闻特使一行到了沁州,今日必到海州,本来已经等候驾临了,谁知清早惊闻噩耗,我跟巫知县都魂不附体,本想赶到沁州,不料才要启程,就听说陈大人一行正往海州而来,这才索性半道相迎。”
何副将等人不免又斜睨陈献。
陈十九郎面不改色,似乎全不知道他人的怨念,道:“虽然事出意外,但毕竟正事要紧,何况斯人已逝,就算悲痛欲绝也自无用,还不如将俞巡检没办完的事尽快查明,也算是告慰他在天之灵了。”
“陈大人明白,言之有理。”
宁振点头。
何副将等各自撇嘴,显然觉着他这般冠冕堂皇的话真真是虚伪至极。
于是迎接着众人进了海州城。
海州虽是临海边邑,却也是一座古城,城墙都是用青石垒成,因为靠近海边气候又湿润,城墙岩石上生着点点青苔,中间的“海州城”三个字,笔画遒劲有力,镌刻至深。
陈献抬头看了眼,回头对宁振道:“这海州也算是古城,临近海防,像是天然的屏障,我记得先前倭寇几度想要上岸,都在海州遇挫,无功而返,海州实在功不可没。”
这会儿巫知县在旁说道:“陈大人有所不知,这‘海州城’三个字,就是几十年前镇守海州的龚老将军亲笔所题,当年老将军镇守此地,倭寇每次来犯,都被打的落花流水,狼狈非常。如今老将军虽然仙逝,可百姓们说,有这三个字在,就是老将军的威风在,海州就如同有了一道护身符,倭寇依旧是不敢来侵犯的。”
陈献道:“龚老将军的威名,我辈也都听闻,十分敬仰。”
说着他思忖:“我怎么隐隐地听说,是巫知县跟龚老将军有些亲戚相关?”
巫知县忙一笑,道:“陈大人怕是弄错了,跟老将军亲戚相关的,是宁旅帅。”
陈献看向旁边的宁振,宁振则含笑垂眸,有些谦虚地说道:“老将军正是末将的外祖父。”
陈十九郎把宁振从头到脚看了一遍,赞道:“怪不得宁旅帅气度不凡,原来竟是名将之后!失敬,失敬!”
大家进了城,在巫知县的衙门厅内落座,小厮奉茶。
巫知县道:“天色将晚,各位一路辛劳,我同宁旅帅已经略备了些酒水,还请各位用过晚饭,再做打算。”
何副将才要应声,不料陈献道:“趁着这会儿还有点天光,我想去看看尸首。”
这个人总是反其道行之,在座各位忍不住又都皱眉。
先前在沁州半宿惊魂,都没休息好,又见了俞巡检那般惨状,更是惊心,如今紧赶慢赶来了地方,也不叫人喘口气。
宁振踌躇:“这……那尸首可有点儿不好看。我们这是小城,原先也没有什么仵作,事发后,才从海宁府借了一位……他都有些受不了。”
陈献竟怀念起了杨仪在的日子,他一笑:“无妨,我看得。”
说了这句,他对何副将等道:“几位就不必了,暂且在此歇息就是。”
何副将连敷衍都懒得:“能者多劳,请吧。”
巫知县左顾右盼,终于道:“那就有劳宁旅帅相陪陈大人?”
宁振站起身来,陪着陈献往外走去。
巫知县则留下来陪其他几位,叫小厮备饭,巫知县又问道:“俞巡检的事,到底如何,是意外,还是……”
何副将道:“倘若是意外,倒也不至于让人如此意难平。”
巫知县惊道:“当真是有人对俞巡检不利?那……可知是什么人如此胆大?”
旁边一名主簿道:“我们是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哪里知道……不过,先前俞巡检在沁州那里破获了灌河浮尸的案子,姑且怀疑,是那凶犯王保长的余孽所为。”
巫知县惊疑:“那么可追查出结果了不曾?”
何副将道:“陈队正哪里给过我们时候去查?竟只吩咐沁州的贾知县跟林旅帅去办,哼。”
巫知县一想:“这……想必陈大人急着要办正差。不过,俞巡检在沁州地头出事,贾知县跟林旅帅必定不敢怠慢,一定会全力追查。”
话虽如此,何副将跟几位心里却清楚:那贾知县看着稀里糊涂的,不像是个精明官吏,而林旅帅,则有些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他们两个未必肯全力以赴。
何况,就算他们认真查处,难道就必定能找到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