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贴在冰凉的车窗上,注视着窗外飞快后退的一棵棵青翠的树木。远方是一片一望无际的绿色稻田,戴着斗笠、围着毛巾的男女老少正在农田中耕作。一时之间,黄粱分不清那是稻田中的稻草人,还是正在辛苦劳作的农民伯伯。极目远眺天空在绵连不绝得朦胧群山间与山林融化在一起。
不知为何,每次乘坐火车的时候,黄粱心头总会升起一股淡淡的不知来由的凄凉。宽敞明亮的车厢内坐着零零散散的十几名乘客,这趟驶向终点站京阳市的高铁列车显得是如此安静。
大部分乘客都靠在椅背上戴着耳机。有的在听歌,有的在看电视剧或是综艺节目,小小的屏幕完全吸引了他们的注意,把他们从这个世界中隔离开。
坐在黄粱右手边的张芷晴同样也是戴着耳机、闭着眼睛,正在顺着耳中旋律打着节拍。让黄粱倍感亲切的是那种自从第一次坐火车就印象深刻的装满食物的小推车,仍每隔一段时间就在车厢走过一趟。
让他感到啼笑皆非的是,除了卖那些食物之外,一名穿着制服的列车人员甚至还向旅客们推销起来袋儿装的烤鸭与皮质腰带。听他那一套一套的完全不假思索的推销话术,黄粱不禁想或许推销才是他工作中的重心吧。
黄粱什么都没有买,倒是张芷晴从列车员的手中买了两个高铁列车的小手机挂坠。这种塑料材质的粗制滥造的东西竟然让黄粱付了将近100块钱。
在黄粱的白眼中,张芷晴兴致勃勃的把两个挂坠分别挂在了自己和他的手机上。“行了,别苦着个脸了,钱都花出去了,高兴点儿。”张芷晴愉快地说道,“就算是你送我的一点小礼物吧,这一次我陪你回老家祭祖,你再怎么感谢我都不为过。”
注视着她理直气壮的表情,黄粱硬生生地把涌到嘴边的吐槽咽了回去。我感谢你八辈儿祖宗!他在心中嘀咕道。
黄粱出生在一个重视传统的家庭,而且由于家族十分庞大,所以几乎每隔几年就得回去祭祖。这还是由于黄粱时常推脱的缘故,按理说他每年都应该回去。作为长子长孙,这是他应尽的义务。
只不过黄粱从小到大对于这种繁琐的事情就不感兴趣。如果不是远在国外的父亲这次给他下了死命令,或许黄粱仍旧会推脱不回老家。根据以往的惨痛经验,黄粱这一次特意邀请张芷晴和他一起回去。
上一次回老家是三年前,那时候他刚刚经历了人生中的一次重大变故。而且当时的他还没有和张芷晴相遇,独自一人的他在回家探亲访友祭祖的过程中遭遇到了来自亲属们的过于热心的连番轰炸。这让他内心产生了阴影,抗拒独自一个人去面对七大姑八大姨的问候。
这一次父亲的态度太过强硬,让他不得不返回老家一趟。带上张芷晴也是为了方便给他打掩护。在处理人际关系方面,她绝对是一把好手,尤其在面对那些长辈们的时候,张芷晴往往能够在几句话之间就赢得对方的喜爱。
所以在付出了一双限量版球鞋的代价后,张芷晴愉快的答应了黄粱的邀请,和他一起踏上了回家祭祖的旅程。
从京阳市到黄粱的老家,坐高铁的话只需要六个小时。到达当地的高铁站,转车两个小时就可以来到位于乡下黄粱老家。
黄粱其实没有在这里生活过。他父亲在年轻的时候就来到京阳市闯荡,所以黄粱对这片土地其实没有过深的感情,他模糊的记忆都是小时候过年父母带着他回老家探亲时留下的。
老家的这些亲属黄粱几乎一个也不认识,大部分名字和长相都对不上。平时也没有什么联系。但每隔几年见到他们的时候,那种源于血缘的亲切感还是会油然而生。
只不过那些长辈们实在是太过关心他的近况,对黄粱的工作生活——尤其是感情生活——太过执着,让黄粱每一次回去都如同扒了一层皮般备受煎熬。
这次他算是走了一步妙棋,果然如同他预想的那样,回到老家之后,所有的问题、所有的责难全都被张芷晴一一化解。虽然两人并没有明确表示过他们是什么关系,但是张芷晴处处显露出她是黄粱的女朋友,这让那些一直为黄粱操心终身大事的七大姑八大姨们十分满意。
黄粱那些同辈儿的叔辈兄弟们一个个用羡慕嫉妒恨的眼光注视着他,也是让黄粱哭笑不得。毕竟他已经过了三十岁,却能找到如此年轻漂亮的女朋友,这在任何一个男人眼中都是无法容忍的事情。
按照计划,他们俩总共在老家只逗留了两天一夜。像是赶场一样地完成了祭祖等仪式之后,黄粱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拉着意犹未尽的张芷晴坐上返程的火车。和黄粱不同的是,张芷晴这几天如鱼得水,红包更是收的手都数软了,如果不是黄粱几次三番地制止她的话,她或许会带上一大堆红包以及一大堆亲属们赠予的礼物。
即便是这样,两人的行李箱也被塞得满满的,各种自家制作的食物、酒之类的更是一大包一大包的。黄粱在感到麻烦的同时,也因此而感动不已。
当然,他并没有表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