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县里去还不曾回来。”柳氏叹气,道:“玉薇陪她去的。女婿既然回来了,想来她也就回的。”
“这孩子去县里做什么?”王翰林道:“你也是,就由着孩子胡闹。”
柳氏晓得丈夫这话其实是说给亲家听的,满面堆笑道:“她急的很,玉薇不是和知县夫人蛮要好嘛,所以陪她去寻知县夫人打听消息去了。”
李知远听得英华去了县里,就坐不住了,忙站起来,道:“我去镇口瞧瞧去。”
王翰林道:“你莫动,叫他哥哥嫂嫂去,也就是了。”
王耀祖便放下筷子,和黄氏一齐出席。出来到门口,黄氏便抱怨道:“女孩儿不在家老老实实呆着,一天到晚在外头跑。你妹子真是个惹祸精。”
耀祖心里也觉得爹爹任由妹子在外头跑不是个事。两口子在镇口等了一会。英华和玉薇的马车打镇口经过,隔着帘子看有两个人影像是王耀宗两口儿,玉薇便叫停车,和英华说:“那边好像是大少爷两口子,莫不是在等二小姐?我先下去瞧瞧,你只妆睡罢。”她便下了车,隔着老远便笑道:“大少爷,少夫人,二小姐在车上睡着了。”
一阵香风袭来,玉薇提着一盏小小的琉璃灯笼过来,温柔明亮的灯光下,原来只有**分颜色的玉薇,生生变成了十分颜色的佳人,更兼她满头珠翠,衣裳鲜明,笑语嫣然。王耀祖眯着眼将佳人细细打量,觉得此情此景很可以入画,便道:“你是我家的?我要与你画行乐图,一会和我走罢。”
玉薇眨眨眼,把惊讶压下去,笑道:“大少爷真会说笑话。还是请回家去罢。我们太太和老爷一定等急了。”
黄氏在一边打量玉薇。平常玉薇出入,她也常见,觉得玉薇生的虽然不如梨蕊,然妆扮入时,又天生的风流妩媚,这样的人儿在隔壁住着,她已是不能安心。今日丈夫觉得玉薇能入画,她心里更觉不安,看向玉薇的眼神里就带着敌意。
大少爷两口子和柳夫人不对付,这两位就是费心费力去讨好也是白搭,是以他两口子各有异样,玉薇不过笑一笑,提着灯笼在前头引路。
到了大门前,玉薇把灯笼交给赶车的,隔着帘子轻喊:“二小姐,到了。”
英华便装模做样打了个呵欠,笑道:“居然睡着了——咦,大哥大嫂。”一边笑就一边跳下车。
耀祖急着画美人,又不想和讨人嫌的妹子说话,便指着玉薇道:“你,你叫什么?跟我走罢。”
黄氏在一边,两个眼瞪的好像牛眼样大。玉薇只妆看不见听不见,伸手去扶英华。英华不晓得大哥吃错了什么药,也只有装什么都没有发生,吸了一口气迈步。
耀祖急了,喝道:“你没听见我说话么?你!跟我走!”上前两步拦在英华面前,说:“你这个使女借我用几日。”
英华笑道:“大哥,借不了。她不是我家使女。”
上一回讨梨蕊,就不曾与。这一回不过借个使女用几日,又不与。耀祖恼的很,道:“这个使女我还就要定了。”居然一把攥住玉薇的手腕,大声道:“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人了。爹爹那里,我自会与他说。”
玉薇惊笑出声,妩媚的瞟了一眼黄氏,娇笑道:“大少爷,奴还真不是府上的使女。你要想奴做你的人,难呐。”
耀祖虽然曾到勾栏瓦子里耍过几遭儿,实是不曾见识过玉薇这样活色生香妩媚风流的人儿。玉薇略放出些手段,他就犯晕,结结巴巴道:“你想怎样?”
玉薇甩脱大少爷的手,指指黄氏,笑道:“少夫人恼了也,大少爷晚上怕是要跪算盘了。”
二哥若在跟前,玉薇姐姐老实的就似那避猫鼠。英华看大嫂气的眼白都翻出来了,心里暗笑,板起面孔正经说话,“大哥,大嫂。玉薇姐姐原是我舅舅的管事。母亲已是认了她做干女儿,哥哥嫂子岂能把她当使女看待?”
黄氏听了冷笑道:“什么干的湿的管事的,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惯会勾搭别人丈夫。”
这话不只骂了玉薇,还隐射英华的母亲。玉薇和英华都大怒。英华不好发作,便道:“玉薇姐姐,我们走罢。”将他两口儿丢在后头,偏牵着玉薇的手径直进梧桐院。
梧桐院里灯火通明,英华看老田妈指着书房那边,就把玉薇朝书房里带。
英华要替玉薇挣脸,一进门就道:“娘,多亏玉薇姐姐助我,知县夫人真把潘晓霜约了来见,我照着玉薇姐的意思把她气了个半死,想来她一定会吵着要她哥放人。”一转脸,看见公公坐在上头,她的嗓门就低了半截,再一看被打了个猪头样的李知远坐在另一桌上,她就没了声音。
“吃饭,吃饭,我饿死了。”杨八郎笑嘻嘻挟了块鸡送到李知远碗里,道:“你这半日受苦了,快补补。”又挟了一块到空碗里,连碗送到英华手边,“你今日也受惊了,与你压惊的,吃罢。”
英华接在手里,道声多谢,放下碗跟公公见礼,脸红的和那什么似的。
李大人向来喜欢英华单纯爽朗,英华便是冒失了些,在老人家眼里也是活泼可爱的紧,他笑嘻嘻也挟了一块肉到英华碗里,道:“吃饭罢。”
柳夫人便挟了几块肉与李知远,又挟了一根大鸡腿到八郎碗里,笑道:“饿了就先吃。耀宗他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