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终于醒了,犼犼君心中大喜,单膝跪地行礼,“臣恭迎殿下。”
梵晔君面容温润,琥珀色的眼眸奕奕有神,抬手示意犼犼君免礼,“我从凡界回来多久了?”
犼犼君每日守在这昆仑虚上,无趣至极,每日必做的一件事,便是掐算时日,他脱口而出道:“距殿下重回天界,已过去一百九十三年。”
梵晔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一颗心不自觉地抽了一抽,总觉得有个十分紧要的物什,遗落在凡间了。
王母听闻太子梵晔醒了,遣了个童子过来,请他到玉清宫叙话。
梵晔君随小童子步入玉清宫的文玉殿,方才行至殿门,一阵清冷的风拂面而来,吹起他蓝紫色的长发,身后的犼犼君不禁抖了抖身子。
殿中的童子面容粉嫩,如刚成熟的蟠桃,他脆生生喊出一句:“天宫太子梵晔君觐见金母上神。”琅琅声波,在空荡的大殿内盘旋回荡。
梵晔君负手立于殿内,良久,御座上腾起一团绛紫色仙泽,王母苍老沙哑的话音,在清寂的殿中响起。
“太子梵晔,你被冥界瘴气所伤,金池圣水已将你元神中的浊物涤清,你即刻启程,返回天宫,莫再扰我西山清幽。”
梵晔君交叠双掌置于额前,对着仙泽欠身行礼道:“得金母上神大恩相助,晚辈感之不尽。不知晚辈因何被冥界瘴气所伤,还望上神告知一二。”
“此等琐事,本上神如何屑于得知。”王母冷笑嗤道。
梵晔君面色不改,恭敬答道:“多谢上神指点,晚辈这便告辞,他日会再携厚礼,来西山道谢。”
“不必了,本上神好清静,汝等莫来烦扰,便是最好的大礼。”王母说完,停了片刻,又开口道:“今日既与你对面,有一事嘱咐于你,你与玄清上神之女聚鹤,早已定下亲事,鹤儿至今下落不明,你也应去寻她一寻。”
“是,只是父君也曾多番遣天将寻找,均无果而终,上神如若略知端倪,还望指点一二。”梵晔君拱手行礼,向王母讨教道,她此时无缘由地提起神女聚鹤,想必是已然知晓些眉目。
话说太子梵晔在人世历劫之时,一日,王母座下的雪狼兽贪玩,私自下凡界游历,竟在樊昆山的一处密林中,偶遇由敖小鱼转世的白芷颜。
其时白芷颜已奄奄一息,雪狼兽因感知到她的一丝仙泽,在她身边守护了一整夜。翌日,王母下界寻找爱兽,也对此凡界女子起了些兴趣,进入她的元神中一探究竟,果然察觉到几分异样。
王母的话音歇了片刻,又在殿内响起:“你与鹤儿的因缘既是天定,自然会有一番纠葛,别人寻她不到,你定能知晓她的下落。”
“是,晚辈谨记。”梵晔君垂眸道。
殿内又旋起一阵清冷的疾风,绛紫色的仙泽随了风,飘然远去,只余一缕雪莲的冷香,在殿内幽幽萦绕。
梵晔君端坐在犼犼的背上,在亦卷亦舒的层云中穿行。
犼犼一路絮絮叨叨,替太子抱不平。这个古怪的老太,就是因为她,仙界几万年来,都没办过蟠桃宴了,天庭的婚事,跟她何干,她为何来置喙一二。
玄清上神之女聚鹤,两万年前便遗失于天界,连天帝都寻不到她的踪影,让太子上哪里去寻她?
玄清上神与王母同属远古神祗,玄清的女儿聚鹤,是天界仅存的一只赤羽凰鸟,她出生时,伏山之上万兽来朝,天空满布火红色祥云,一道光柱从天外射向伏山之巅,宙神低沉浑厚的话音响彻天际:“凰女聚鹤,继下任帝后之位,你需潜心修炼,辅佐下任天帝,掌管世间万物。”
两万年前,聚鹤不过五千余岁,伏山魔祖蛮罗作乱,欲引发山底熔岩喷发,世间即将变为万物俱焚的修罗场。驻守伏山的玄清上神夫妇,拼尽自身修为,以元神化作双叠封印,将蛮罗禁锢在伏山之下。
自从玄清上神夫妇与蛮罗同归于尽后,聚鹤便消失了踪影,有传闻说她与父母一起,化作禁锢蛮罗的封印,也有传说蛮罗座下的魔将,趁玄清上神激战之际,偷偷将她带回魔界,以她的元神祭祀蛮罗,以报魔界灭祖之仇。
既是宙神定下的继任帝后,谁也不敢随意更改,天帝多番派仙使寻找,也探不到聚鹤的半分仙踪,如此一来,太子梵晔的婚事便拖了下来。
待抵达神天门,梵晔眉眼凝重,问道:“犼犼,过往这四年,发生何事了?”
犼犼君谨记天帝旨意,把熟记在心的说辞一股脑倒出,“殿下有所不知,四年前,你领命前往冥界镇压魔族兵乱……”
太子梵晔自凡界历劫归来,元神被忘川之水的瘴气所伤,折损了整整两万年的修为,神力大减,莫说进阶上神,便是已修成的神君的阶品,也险些不保。
天宫太子,因痴恋红尘,竟被冥界浊物所伤,真乃天界奇闻。
天帝爱子心切,施法封印了梵晔君关于凡界的记忆,暗中传旨下去,不准任何人再提及此事,只称太子领命前往冥界,加持妖兽鬼幡的封印,不慎被鬼幡的魔音伤及元神,致使仙忆受损。
听完犼犼绘声绘色的一番说辞,梵晔紧锁的眉眼舒展开来,唇畔有隐约的笑意,缓缓开口道:“多年不见,犼犼君的演技确有提升。”
犼犼君伸手摸了摸鼻子,额角冷汗直冒,太子殿下是何等道行,何事能瞒得住他?他可不想扛下这黑锅,怯怯道:“殿下,是,是陛下怕你纠结于凡世的情缘,施法封了你四年的仙忆。”
这便是了,梵晔心下了然,瑶池之水涤清了他元神中的浊气,也削减了天帝施下的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