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敬国公赵氏松年,累世簪缨,身负先帝重托,然任意横行,欺君擅权,引用内外奸党,致失天下人望。今被查实,逆恶种种,所犯重大。朕痛之入骨,愤不能平,即令革职、收押。其子、兄弟亦革职收押,待三司审过,认罪问斩。妻并孙为奴,家产籍没,其族人、有官职,及护军者,均应革退,各鞭一百。过往此后,绝不提此事。钦此!”
一道圣旨,查一人之过,然一个家族就此灰飞烟灭。
曾为赵国执文官之首的赵国公颤颤巍巍伸出双手接旨,回头看着满门儿孙,黑压压的人头,俱是惊骇慌张的望着他,喉咙一口甜血,昏厥过去。
众多的赵氏子孙连忙围着赵国公,手忙脚乱、哭声连天,看得宣旨大太监柔声一叹,“速速将国公爷抬起来呀!圣旨不能被压在下面,否则你们的头咔嚓咔嚓,一个都留不下了!”
“公公就是太慈悲了!似这等背弃皇恩、假仁假义之辈,何须跟他们客气!”站在身后负责保护的侍卫赵卫使冷哼了一声,侧着身体转过头,露出飞扬跋扈、风华正茂的脸庞,太阳穴高高个鼓起,显见得是一个武功高手。可惜的是眉骨到脸颊的部分多了一道深入骨的刀疤,令其无比的阴险毒辣。
“一朝天子一朝臣,怪只怪赵国公太不识趣。弟兄们也是遵旨办事,来呀,给我抄!”赵卫使大手一挥,一群身着红色锦衣佩绣春刀的红衣卫士,如狼似虎的冲入赵氏的百年老宅。只消不久,就将老宅内的老女老少挨个逐出,如绳上的蚂蚱,套成一串一串。
凡是成年赵氏男子,俱是被剥了衣衫,卸了冠带,剥了足履,只着白色亵衣,手腕脚腕套上锁链。敬国公的嫡出四房父子八人脖颈还戴上枷锁,那枷锁上了五十多斤的寒铁锁链,书生体质哪能承受?一个个被压弯了脊椎,头都抬不起来。
负责看护的红衣卫拔出雪亮锋利的绣春宝刀,催着赵氏众人跪在国公府大门口石狮子旁,来往过客小贩指指点点。深感耻辱的国公爷,年纪太大承受不住,清醒过来又昏厥过去,恨不能此刻就死了。长子赵运成强忍着,
“贼子敢尔!我赵氏匡扶社稷,一门忠贞,岂能受尔等小人欺辱!”
“哈哈,我等小人?”赵卫使细论起来还是赵家的同姓,不过今日之前,他便是上赶着认亲,人家也不会搭理他。昌南赵氏,可是数一数二的大世家,比赵国皇族还要久远得多。一想到这枚世家的旗子在自己手中倒下,脸上的疤痕越发深了,牙关中迸出几个字,
“好,就让你们睁大眼看着吧!一门忠贞的赵氏,到底什么好下场……哼!”
封住了东南西北并几处角门,内宅中的妇人平素连二门都不出的,此刻全没了主张。大丫鬟、小媳妇们,浑身瑟瑟发抖的缩成一团。被红衣卫们用绳索一套一个,牵着扯着拉出来。长相平庸的罢了,那些喜欢戴个花儿粉儿的倒了大霉,不时被经过的红衣卫揩油。还有姿容过于出众被强拉到阴暗地方去的,刚开始还有挣扎声音,不到半天就没了气息。
哀嚎、尖叫、求饶,各种声音汇成一幕悲惨的血泪史。
“相公,相公,救救奴家……”
被捆住的赵氏男丁们目眦欲裂,恨不能冲上去拼个你死我活,“你们、你们住手!女眷无辜,你们不可、不可坏了她们的清白!”
“哈哈,赵氏老儿,你们以为这是什么?”赵卫使扬了扬抄家的圣旨,高声叫道,“她们已经没有清白了。今儿不过我兄弟们的手,将来也是到教坊司尽人可夫的命!”
赵运成见此,想到内宅中的妻子女儿,心痛如绞,生不如死。
敬国公的宅院是赵国数一数二的名宅。内宅最深处是一汪悠悠碧湖,足有两三顷,湖中用廊桥相连,建造了名闻遐迩的水上绣楼。据传,连一只公苍蝇也飞不进去。赵氏未出嫁的七位千金就住在这里。
通过铜管知晓抄家后,绣阁内娇娇弱弱的千金丫鬟们,一个个方寸大乱。有悲观绝望,哭天喊地的,有瘫软在地动弹不得的;有跪在佛龛前求老天爷保佑的;也有不管不顾,急着收拢金银防身的。
年方十六的赵家六小姐看了看身边一个比一个小的妹妹,只觉得灰心无力。逃?从哪里逃呢?不说赵家本身庭院深深、门墙高大,只这水榭就曲曲绕绕,浮于水上目标明显,除非游泳潜水顺着主流直下……有了!
生机只有一线,再迟疑就没了。噗通噗通,水上绣楼的人如同下饺子挨个往下跳。庶出的玉漪、玉澈不通水性,急得了不得,还是被人提醒后才知道换上丫鬟的衣裳,打算鱼目混珠。一通忙乱中,谁也没注意到年仅三岁的十一妹妹赵玉滢不见了。
就算注意到了,这会儿逃命关键时刻,谁顾得上谁呢?
内院一片大乱,没有一块净土。红衣卫们四处横冲直撞,唯独一处饶过了——独楼。因为此处特殊,一览无余,据说是处置犯错的女眷,家具陈设十分素朴,连打水做饭都要亲力亲行,进去抄也抄不出什么。
穿着乳母服饰的阿芙,一扫平日的懒散,腋下夹着十一小姐赵玉滢,身姿矫健,如一阵风般闪过,藏身假山之后。天黑后,神不知鬼不觉的进了独楼。
轻手轻脚关了门后,从小厨房后进入密道,只听她呸了一声,“真晦气。千挑万选的赵氏,不是说国之柱石吗,竟然会被抄家!我可怜的小姐和小小姐,大约要受苦了!”语气中,全无对赵氏的尊重之意。
“阿芙,外面的情况怎么样?”
一道清澈婉柔的声音传来,顿时惊得阿芙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