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芙蓉坐起身体,按了按僵硬如石头的肩颈,道:“能跑到哪里去,我又不是没跑过
。”
他停在她的面前,没有急着坐下,而是伸出只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过了半晌道:“瘦了。”
武芙蓉噗嗤笑出声,柔声道:“殿下不在,妾身自然茶饭不思。”
裴钰指尖描摹她的眉眼,动作轻如蜻蜓点水,再辗转向下,指腹摩挲着那张饱满的唇瓣,低声道:“我的蓉儿便是如此能说会道,三言两语,做得了我的决策,蛊惑得了我的心肠,甚至临到鬼门关,叫我一声二郎,我便能冲过去找你,被你一把推入地狱。”
他捏住她下巴的手倏然一紧,语气不改:“你说,这笔账,咱们要怎么算。”
武芙蓉抽出他腰间匕首,一把拔出,笑道:“二郎这不是带着刀了吗,咱们干脆利索一点,你说想要剜心还是割喉,若没有打算,我可就要替你做主了。”
裴钰夺过刀,怒喝:“你觉得你现在还有资格碰它吗!我送给你防身的刀,是让你用来捅我的吗!”
“是啊,我不该捅你的,”武芙蓉道,“我应该割断你的脖子,看着你气绝身亡,最后再把你推入悬崖才对。”
“武芙蓉!”裴钰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吼声嘶哑,可嗅血气。
他的身体颤抖不止,即便手掌扼住她的喉咙,也下不去那个力气。
房中如此漆黑昏暗,就像她把他推入未知崖的夜里一样。
他全身的血在这刻变得冰凉,颤声问:“为什么。”
哪怕从十八层地狱爬上来,见到她,他的第一念头也不是想杀了她,就想问她一句,为什么。
武芙蓉半个身子都被抵在案上,动弹不得,腹背受敌。
便用双目静静看着裴钰,轻声道:“因为我恨你。”“把你推入悬崖只是时机合适,事实上我无时无刻不想杀了你,哪里用分手段呢。”
“可……你说过你爱我的啊。”裴钰哽咽。
“骗你的殿下,我怎么可能会爱上一个强-暴我的男人啊,我只是傻,可还没贱到那个地步。”
“那你,你为我挡毒酒。”
“笑死我了,殿下你为何到现在还不懂,不为你挡那杯毒酒,届时太子将你的死嫁祸在我身上,我一样难逃一死,何不去赌一把呢,若赌对了,你还能对我消除疑心,从此死心塌地,更方便我将你的势力一一根除。”
最后一句话,几乎要了裴钰的命,他的手一哆嗦,从武芙蓉颈上移开,呜咽着大力撕扯头发,步伐踉跄后退好几步,嘶声质问她:“所以……不止雷冲,璇玑府血案,也是你……”
武芙蓉立起身体,施施然道:“殿下小瞧我了,还漏了一个最为关键的呢。”
裴钰心神一震,终于意识到什么似的,指着她不可置信道:“难道张明礼……”
武芙蓉:“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张太傅那日若老实归家过夜,死期说不定还能延缓一二,他既然非要去平康坊寻欢作乐,那我何不顺便让他牡丹花下死?反正他都那么大岁数了,死在女人身上,也没几个人会怀疑。”
裴钰崩溃不已,暴喝一声“你个毒妇!”当即便大扑上前,将匕首横在了武芙蓉咽喉间。
“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那么做!你恨我,便杀我一人足矣,又与他们何干!他们可都是你的同僚啊!”
武芙蓉反斥一声:“他们何时拿我当过同僚!”
她大瞪着他,眼中泪水溢出,字字有力:“是因我是个女子不能加官进爵,所以有意抱团疏远我的时候,还是觉得我身份低微,不足以与他们相提并论,不想将我的名字记在功德录上的时候,还是我被你按在桌子上撕扯衣裳,所有人都听到了我的呼救,却没有一个人,哪怕一个人为我说句话的时候!”
“同僚?谁是我的同僚?”
武芙蓉笑道:“那都是你晋王殿下的帮凶,他们活该。”
裴钰愣了神,表情僵住了,直直盯着武芙蓉,眼睛一眨不眨。
过了许久,方哑声道:“所以,他们是因我而死,不是你刻意想杀的,是吗?”
武芙蓉一怔,有点不懂他在说什么。
裴钰将匕首一扔,紧紧抱住她道:“我懂了蓉儿,一切都是我做错了,是因为我,所以你才会变成这样,我有罪,都是我的过错,是我把你逼到今天这份上的,他们的死都应该算在我的头上,和你没有关系,蓉儿,我知道你还是爱我的,你只是迫不得已,咽不下那口气,没关系,我一点都不在乎那些事情,我们回到从前好不好?我以后再也不逼你了,我知道错了。”
武芙蓉耐着性子听完长篇大论,听着男子抽泣的声音,终是不耐烦起来,启唇冷声道:“裴钰,你清醒一点行不行。”
“我说了,我过去说爱你是骗你的。”
“其实和你接触的每一下,我都感到无比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