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微居出后门,沿着小石子漫得甬道往东北面斜穿过去,就是露华院了。
金旺家的领着一群七八个婆子,穿着清一色的青布衣裳,也不走大路,就着小甬道走,脚步匆忙,神色严肃。两旁是一片茂密的梅林,若不细究,倒易忽略梅树下的光景。
猛地,她脚步一窒,惊愕得看向正前方,嘴巴张得大大的,说不出话来。
“金妈妈好。金妈妈这是去哪?”齐悦瓷满脸笑意扶着画枕,身后跟着的晴云手里挎了个豆绿绸面的小包袱。
金旺家的脸色煞白,呆呆盯着齐悦瓷,似在怀疑她是从何处冒出来的。
过了好半晌,才忽然回过神,身子往右一偏,堪堪挡住了她侧后一个纤瘦的青衣身影,结结巴巴问道:“九、九小姐、、九小姐如何在这?”
齐悦瓷罩着银白缎灰鼠皮里子披风,露出一截淡湖绿色的裙角和月牙白的软鞋。头上戴着支碧玉翡翠流苏钗,垂下三颗浑圆硕大如指甲盖的莹白珍珠,显得清润而端庄。
她站定身子,挑眉而笑:“不是听说七姐姐这两日感了风寒嘛,我特来瞧瞧她。七姐姐盛情,非要把一匹上好的银妆缎与我做衣裳穿,我却不过,倒弄得像是来贪她的好东西似的。”
若是往常,金旺家的早准备了一肚子阿谀奉承的话,可今儿,她吓得腿都软了,竟是半句体面的话都回不出来:“呵呵,两位小姐,感情真是好。”
“我时常与人说,七姐姐年纪与我相仿,可为人处事上却远胜过我许多,往后要多跟她学学。哦,金妈妈带了这许多人,是要去哪?我记得府里没什么事啊,怎么大家伙都穿起这衣裳来了。”齐悦瓷蓦地转移话题,上前几步,离金旺家的不过半丈远,脸上满是疑惑不解的表情。
“呃,没,没什么。”金旺家的越发心慌,身子却是纹丝不动,直直挡住了身后的人影。
齐悦瓷也不为难她,抿嘴笑道:“坐了这大半日,竟有些困倦。那我不打搅金妈妈了,先回去歪歪。”
金旺家的登时露出喜色来,侧过身子,让出一半路,强笑道:“九小姐慢走,这鹅卵石又圆又滑,走着远不如大路稳便,怎么竟是往这儿过?”
随着她说话,她后面的身影也随着她往后略移一步,挡住了大半边脸。
听她相问,齐悦瓷刹住脚,指了指身后的晴云打趣道:“还不是这小蹄子,说这里几颗红梅长势甚好,说不定都开了花。我不信,愣是禁不住她撺掇,走来一观,谁知连个花骨朵都不见,哄得我走了这半日。”
“小姐方才坐得乏了,晴云只是想逗引小姐散散乏,倒被小姐好一通说教。”晴云扁扁嘴,很是委屈的模样。
三人笑着又走,谁知齐悦瓷走到金旺家的身边时,因着石子路原就小,又被金旺家的占了一半,画枕只能在后边跟随。她不防脚下一滑,冷不伶仃往金旺家的身上歪去,金旺家的一慌,忙迎上前扶住她,口里问着:“九小姐,有没有摔着?”
画枕晴云亦是吓了一跳,挤到树枝下的泥地上,俱来搀扶她。
齐悦瓷紧皱眉峰,咬牙应道:“不妨事,我走两步试试。”
被她这一惊一乍的,金旺家的全把手头事情丢开,试着扶她迈了几步。
她只是微微扭了扭,究竟不曾受伤,很快笑道:“还好,脚踝上微微有些发疼,回去抹上白药就好了。不耽误金妈妈做事,快去吧。”她回头推金旺家的,却吃惊地指着金旺家的身后惊呼起来:“哎哟,这是……”
金旺家的顺着她手回头,登时大急,几步上前挡住,却是脸色铁青浑身发抖。
“金妈妈,这是哪位师傅?你难道不知咱们府上的规矩?哎呀,要被人看见,金妈妈怎么担得起?”齐悦瓷抚着胸,小脸白白的,又急又气的样子。
“小姐,不是那样的。这,这是个误会。”金旺家的一时词穷,手足无措立着。
齐悦瓷一咬牙,沉声喝道:“妈妈好糊涂。”
不待金旺家的回话,她身后的人竟然自己站了出来,对齐悦瓷施了一礼:“贫尼法妙,见过小姐。”
她这一出,更把金旺家的唬坏了,知道再也瞒不过,哭丧着脸。
“法妙师傅好。”齐悦瓷回了半礼,沉吟着对金旺家的叹道:“妈妈快去吧,今儿的事,我只当什么都没看到,妈妈切记小心行事。我无所谓,若叫外人撞见,成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