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西军营大帐内,众将齐聚一堂揣摩着京城新来的旨意。
“刺史身故一事已上报近一月,长安那边似乎并未有新调动的风声,反倒是来了旨要去探一探甘州。”
“暂时未派遣新的特使,并不代表已对我军不存疑心。”
“他身为刺史,却私通敌军,与我们何干?”
“只是,有传闻,大帅之子出现在刺史遇袭的附近。怕是……”
“朝堂之事,圣上自有定夺,休要再议。”主座之上,萧怀远抬手示意诸将慎言,又道,“甘州回鹘近日屡犯我凉州边境,扰我百姓,圣旨所言,确为当务之急。”
“末将自请领兵,探一探虚实。”大将何羡第一个上前奏请。
“回鹘人向来狡诈多计,还是我去会一会他们!”一旁的尹渤将军见何羡自荐,便也站起身来,欲争一争功。
萧怀远扫视了一圈神色各异的众人,见两位爱将分毫不让,心中有了定夺。
“尹将军前阵子刚巡视了回鹘陇中各部,不如暂且养养营兵,我这几日正好有些军中要事,要与你商讨。”萧怀远将目光移至何羡身上,“那么,就由何将军带一队斥候往甘州,即刻出发!”
“末将得令。”
“师父!”长风远远见到何羡从大帐出来,忙跑了过去。
“长风呐,你父帅可是不准你来营地的吧?”何羡转身见是长风,笑着走过去,指着他说道,“你又偷来!近日骑射可有精进?”
“我禁足数日,一直勤加练习,并未懈怠。我的骑射都是师父手把手教的,必不会让师父丢脸。”
“你走那么着急,可是又是有战事了?”长风追问道。
“圣上有令,甘州回鹘人近日猖狂,命我等出兵会一会他们。”
“圣上竟要动甘州了?怎如此突然……”长风心下一沉,思量再三,又道,“听说回鹘王近日在甘州修墙驻城,定是要死守到底的,师父可要多加小心!”
“大丈夫建功立业,何惧回鹘?手下败将罢了。”何羡仰面爽朗大笑了一声。
“上回……师父的杖伤可好了?”
“区区二十杖,能耐我何?不过长风,你又何必要淌着浑水,我是怕你受其反噬所累啊。”
长风走进他耳侧低语了一句:
“无论如何,二十杖之仇,我是定要替师父出气的。”
何羡轻轻叹了口气,眉目间涌动着一股情绪,最后只是拍了拍长风的肩,转而说起近日来的怪事来:
“我行前确有一事,今年入暑后,这几日营内马匹精神颓靡,不思饮食,将士们也多有不适之症。此时若有战事突发,战力令人忧心呐。”
“此事就交给我吧。”
“甚好!”
长风远远望着何羡带兵出了城门离去,空余马蹄声回还,心中顿时艳羡不已。但他一刻也不敢懈怠,转身就往军马场走去,却瞥见了一个白色身影款款走过。
他来作什么?
长风想到昨夜在祠堂,心中愤慨不已,又转念一想,心下生疑,便偷偷快步跟了上去。
他跟着辰霜来到了一处军帐,白衣转眼没了踪影。长风凑近一看,此地不是伤兵营吗,他怎会来此?随即目光被一圈紧紧围住的人群吸引住了。
他心生好奇,便从人群中扒开一条缝,穿梭在伤兵之中向圈内前排挤了进去。
人头攒动间,循着缝隙望去,只见那位衣白如雪的少年屈膝半跪,正对着一位仰卧其上,面色发黑的伤兵行接骨之术。她双手分别握住那伤兵的大臂和前臂,众人还没来得及屏住呼吸,只听“咔嚓”一声,少年已将其手骨正了位。
她接着随手撕开自己的衣袂一角,绑在其手肘处作稳定之用。少年下半身白衣缺了一角,若隐若现露出颀长的腿部,人群中的好事者不由起了哄,嬉笑着窃窃私语。
辰霜淡淡道:
“他,应是已无大碍了。隔日便可行动自如。”
在场之人被这位陌生少年的风姿所惊,一时赞叹不已:
“真乃医仙啊!阿成这条胳膊好几个军医看过都说废了,都快要了他这条小命,竟真能治好!”
“那他为何还不苏醒?”长风在当中幽幽地问了一句。他本身便身量极高,站在人群之中有如只鹤玉立一般。
辰霜自是听出了所言之人,话中之意。他并不与那双凛冽的眸子对视,也不作辩驳,而是展开膝上一块毛毡,从中选出两枚散着银光,粗细相当的毫针来,拈着那两针依次浸入了伤兵阿成的百会、内关二穴。
众人望着徐徐睁眼的阿成,更大为振奋,纷纷要求医仙为自己治一治顽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