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姑姑你快去快回。”盘儿一面说,一面没忍住用指尖挠了挠头皮,不敢狠挠,又挠不到痒处,越挠越觉得痒,最终只能化为一脸可怜相。
晴姑姑失笑了下,忙拿着东西出门了。
到了太医院,里头的人进进出出,似乎十分忙碌。
王太医不在,董太医倒是在。
其实这头粉晴姑姑早就制好了,之所以没拿出来,就是因为还要拿给太医看过才能用。平日里王太医肯定是不在的,别的太医不能放心用,只能是董太医,但晴姑姑并不想见董太医。
“晴儿,你来了。”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董太医忙把晴姑姑领到自己的值房。
值房里很安静,两人却有些两对相无言。
晴姑姑低着头,把东西拿出来放在桌上:“主子嫌自己腌臜,总想折腾着沐浴,但月子里你是知道的,所以我做了头粉,想给她通通头发,也能让她舒服些。”
董太医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拿过那包头粉去看。
不光看,还用鼻子去闻,拿手指沾点用嘴去尝。
“岳伯娘的手艺,你倒是学得极好。”
一句话,开启了两个人陈年的记忆。
两人算是青梅竹马吧,却是小的青梅竹马。董家和岳家一样,都是医术传家,两家的当家人也都是在宫里做太医,平时因为脾气说得来,两家来往还算频繁。
董太医从小和祖父学医,岳晴因是女子,自然学不了家传的医术,反倒是和母亲学调香以及一些简单的妇人症。岳晴的外祖母是个医女,也算是家学渊源。
因为长辈之间的关系,两个小的不免就有了来往,幼时的董成也就愿意找岳晴玩,两家的大人见两个小的两小无猜,还为他们口头定下了婚事。
可惜这一切在岳晴八岁那年,全部都被毁了。
岳家人一夕之间被下了狱,董家根本来不及为其奔走,岳家的男丁就全部被诛,女眷全被发放教坊司。
说是发去教坊司其实就是场面话,只看岳家男丁的下场,就知道这些女人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被充为军妓。这是一些罪臣家女眷除了死之外,最为悲惨的下场。
岳家成年的女眷不堪受辱,纷纷赴死,一些年幼的则留在教坊司,打算养大了作为官妓。岳家的这场事明眼人哪怕不知内情,也知道是闯了滔天大祸,董家不敢再轻易出头,还是董成再三苦求,董成的祖父念着老友一场相交,念着稚子无辜,把岳晴从教坊司买了出来。
却不敢留在家里,而是送回了岳家的老家淮安。
那里是岳家祖籍,家中还有祠堂和宗族,总会有人管这个无辜的小女孩。
当初董成答应过祖父,把岳晴救出来后,两人再不相见,婚约自然也取消了。不过董成长大后去找过岳晴,却根本不知她的下落。
他哪知晓岳晴被送回老家,可惜宗族败落,一些旁系亲戚也不愿收留她,甚至有那坏了心肠的人见她既是罪臣家眷,又生得还有些姿色,便怂恿族人将她再度卖掉。美曰其名是为了避祸,实则不过是贪图钱财。
所以属于岳晴的悲剧并没有停止,不过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后,再度跌入深渊。大抵是有着之前的经历,小小的岳晴也算是死心了,被卖了也就被卖了,老鸨让她好好跟着学艺她就好好学,之后到了年纪挂牌出阁在红尘中沉浮。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兜兜转转几十年,她会在宫里又碰见董成。
可往事已矣,就算见面了又怎样?晴姑姑不是太能理解董成的激动和复杂,她也不想理解,甚至有些逃避。
“这里面若是再加一味白蔹会更好,更好的吸收发上的油脂和汗液。”董太医的声音打破沉寂。
晴姑姑依旧垂着眼帘:“既然董太医觉得好,就加一味吧,只是我那里并没有多余的草药,这是方子,董太医制好后让人去说一声,是时候我命人来取。不过还望能尽快,因为主子催得很急。”
“你若急用,我这便去碾一些白蔹加进去,你等等。”
不多会儿,董成拿着东西回来了,衣袍上沾了些灰白色的粉末。
见晴姑姑目光落在自己袍子上,他低头去拍了拍:“他们碾得不够细,我又碾了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