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叶家众人齐刷刷站在门口,为首的是叶永和、叶永德兄弟,两人后面是叶府的当家主母江氏、三房夫人孟氏和四房夫人段氏。再后面则是第一天从翰林院上职回来的叶安峥,以及今日没有出门看辩论会的叶安锦。众人齐齐站在门口,满脸热情。叶宁语下意识问身边的青连,“今日府上可是有什么贵客?”
这话刚问出口,就见一个身影从她们面前的那辆马车下来。那一刻,叶宁语心里顿时有了答案。莫非……叶府门口的众人见白承之下了马车,齐齐迎了上来,众口齐称“夫子来了!”
叶永德跑得最快,从一开始和自家三哥的并肩而行,到后来独自领先,几步冲到白承之面前,笑脸相迎。叶永和也很快带着众人来到了白承之乘坐的那辆马车前。只几个眨眼间,白承之就被众人围了个水泄不通。就连一向小大人般的叶安锦,此刻见到十分崇敬的白夫子,也不觉往人群里挤了挤。下了马车的叶家姑娘公子们,见到自己马车前冷冷清清,大家单单围着那一辆马车,不觉心中十分吃味。独独和白承之共坐一辆马车的叶安舒扬起了头,此刻他也享受到了平日里没有的待遇,还得是他聪明,早早地将夫子请上了自己的马车。众人的反应印证了叶宁语的猜想,她无奈地看了身边的几个妹妹一眼,缓缓走到那群人之外,依次向长辈们打了招呼。江氏听到叶宁语的声音,总算没有忘记自己这个亲女儿,过来拉着她的手道。“大家都回来了,那就进去吧,菜已经备好了。”
其他人闻言,纷纷往府内走。叶永和兄弟亲自领着白承之进入正堂,一路上都是笑脸。不过,在迈步往叶府走的时候,白承之示意车夫将马车内的几个盒子拿了出来,又随手交给了叶安舒的小厮。叶宁语和江氏紧随其后,看着这一派和谐又自然的景象,叶宁语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她的声音很轻。“母亲,白先生今日来赴宴,这事您知道?”
“知道啊,白先生三日前就下了拜帖,说要来府上恭贺三位公子高中。你说哪有夫子主动上门恭贺的道理?所以我和你三叔四叔一合计,就把家宴改成了谢师宴,给白先生下了帖子。有这样好的夫子,是你弟弟们的福气。”
江氏说得十分轻巧自然,脸上也带着满意的笑容。叶宁语听得却是越发无言,三日前就下了拜帖?这么说来,发榜那日他说要来府上赴宴并非虚妄,一发榜他就来下拜帖了?下帖就下帖,可母亲把府上的家宴改成谢师宴……这又是怎么一回事?整整两三天,为何她一个字都没听说过?叶宁语忽然有种后院失火的错觉。可叹她事事谋定而后动,大都城里到处都是她的眼线,偏偏家里一件如此小事阖府上下都知道了,就她还全然不知。嗯……看来这府上的消息还是得让人关注着,免得下次再出现这种情况,让她无法应对。不对,白承之是弟弟们的夫子,今日是堂堂正正的谢师宴,人家也是正儿八经下了拜帖,被家里长辈邀请过来的。这一切,是合规合矩,她在这里别扭什么?叶宁语心中的念头一个接着一个闪过,面上却无半分异样,下意识问出了话。“今日府上要来几位夫子?”
江氏拉着女儿的手没有松开,母女俩跨入正门,穿过垂花门。女子的步伐比男子小上很多,刚刚走在他们前面的白承之几人,此时已经和她们隔了不远不近的距离。“哪里能请几个,就白先生一位。”
叶宁语皱眉看着江氏。弟弟们在国子监读书这么多年,讲学夫子没有十个,四五个总是有的。如今他们高中,怎么谢师宴就只请了白承之一人?更何况白承之入国子监也不过几个月,这总有些说不过去。江氏似乎看出了女儿的疑惑,又道。“府上还不宜大肆开宴席,今日也不过是简单设了两席。若是请了许多夫子来,被人知道了,日后免不了传些闲话出去。”
江氏的意思,叶宁语自然清楚。父亲去世不过七个月,府上的许多事务都该从简。可既要从简,自家人聚在一起吃顿饭也就行了,何必要……叶宁语知道她问也问不出什么来,索性闭了嘴。进入正堂,众人没有立马落座。所幸时辰还早,江氏看到一众男儿装扮的叶家姑娘们,无奈摇头。“你们一个个的,快些去换了衣裳收拾好了再来吧。”
说罢,江氏又看向叶安珺等人。“你们几个在这里先陪着夫子坐一坐,说会儿话,我去后面吩咐席面。”
作为执掌侯府中馈的一品诰命夫人,一场谢师宴江氏本可不用亲自操持。可众人也不知为何,今日这场并不隆重的宴席,江氏总是事事都要盯着。白承之起身行礼,“多谢夫人,夫人可自行忙碌,有阿珺他们在此就好。白某不急,姑娘们也不必赶时间,收拾妥当了才好。”
说完,白承之的目光有意无意落在正堂的某个方向,嘴角微微扬起。见白承之说话如此周全,江氏的脸上也扬起了笑意,这才让姑娘们回院去。叶宁语感受到了来自客座主位的那两道目光,却没有往那边看去。向长辈们行了礼,这才领着青连和绿珠回了秋水院。一进院子,两个丫头就小跑了起来。忙吩咐众人打热水,准备梳洗的一应物什。吩咐完后,两人又各自有序分工。青连去衣橱里找叶宁语要换的衣裳,绿珠则是翻开了一应首饰盒子,从里面挑出了几套素色的发钗和耳坠。看着两人忙碌的身影,叶宁语心里又是一阵无言。“你们两个干什么?”
青连没有顾得上抬头,“给姑娘准备东西啊,梳洗一番之后姑娘要去赴宴的。”
“不过就是个家宴,哪里用得着这么麻烦了,我换个衣裳就行了。”
说罢,叶宁语走进了内屋。青连一向在伺候叶宁语的时候,手脚十分利索。不多时,她便找出了两三套衣裳。“姑娘今日穿哪个?”
叶宁语看着那几套衣裳皱了皱眉,“太艳了些。”
“啊?”
青连有些失落。其实,叶宁语就没有几套颜色艳丽的衣裳。她之所以觉得艳,是这几件鹅黄和淡蓝的衣裳她已经很久没有穿过了。不仅仅是去年叶永长去世,在她的记忆里,从上一世父亲去世到现在,已经有三年多的时间。这三年里,她几乎日日着素。也只有上一世在雍王登基那日,她换上了艳丽华贵的凤袍。可那日也是她的死期……再有就是除夕那日,她披着一件大红的披风去给父亲上坟。“就那件吧。”
叶宁语指了指前几日穿过的一件素色衣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