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虞很快就反应过来了李循口中“旁人送的钗”是指哪个旁人。
她拧起眉,“你如何得知魏尧给我送过珠钗?你是不是又派人监视我?”
“你怎会如此想,孤堂堂太子,又岂是那种梁下君子?是阿澄告诉我的。”
他答的一本正经霁月风光,沈虞都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冤枉了他。
李循将步摇放入匣中,递给她道:“孤知你不愿要,但你也不必多想,这本就是孤做了送与你的,你收与不收,都是你的。孤从前便说过,不管你最后答不答应,孤都不会强人所难,即使不能成为夫妻,做朋友也是好的。”
“此言当真?”
“句句当真。”
尽管他说的郑重其事,但沈虞被他戏弄惯了,仍旧是迟疑,“我,我还是不能要,殿下此礼过于贵重。”
别的不说,单是这支金步摇上头缀的珊瑚与粉珠价格便极其不菲,若是她戴这么一支步摇出门,未免太过招摇过市,想着,她更是不住的摇头。
“你干什么呀,我都说了我不要了。”
船靠岸,李循扶着沈虞上去,天边已经露出了熹微的日光,云霞成绮,落在少女娇媚的面容上如一朵瑰丽盛放的芍药。
沈虞想将匣子还给李循,但是李循只定定地看着她不说话。
忽然,她见李循皱起眉头,捂住胸口,面露痛苦之色,高大的身影猝不及防地向她倒过来。
“你,你怎么了?”
沈虞一惊,此时也顾不得将匣子还给他了,手忙脚乱扶住摇摇欲坠的他,走到一边的石亭中坐下。
“你怎么不说话?李循,你究竟怎么了?罢了,我去找陈风……陈风?陈风!”
她喊了一会儿,尚且昏暗的四合竟悄无一人。
“虞儿,你……你别急,你过来……”李循抓住她的裙摆,气若游丝地唤了她一声。
这下沈虞是真的慌乱起来,“是不是有人暴露了你的行踪,李佑和高纶不是已经死了吗?!”不对,崔徵擅易容之术,李佑又狡猾多端,会不会死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李佑!
沈虞越想越气,忍不住声音拔高,变得有些尖锐起来,“李循,我早就劝过你要你不要再留在杭州,你为什么就是不听话?你果真还是和从前一般狂妄自大、目中无人!你以为你是普通人吗?你是当朝太子!若是你死了,新政怎么,大周怎么办……唔,你做什么啊?”
李循半搂住她的腰身靠在她柔软的小腹上,无奈叹道:“孤伤口疼……你别骂孤了,想必陈风他们是去休息了,你别害怕,有孤在,便是拼却了这条命,也不会叫你有事。”
小姑娘容易心软,更何况沈虞的性子他再清楚不过,该心软的时候比谁都软,该狠的时候又比谁都狠。
玉郎教他要及时示弱,身为太子,在政敌面前示弱无异于认输与屈辱,但是在心爱的女子面前,便是软弱上一回也无妨。
他将大半个身子都靠在沈虞的身上,令她感觉稍微有些吃力又不至于无法承受的地步。
沈虞犹豫片刻,听到急促的呼吸声,果然软了语气,“你,你哪里疼?待会儿陈风来了,让他们带你去找大夫。”
“肩膀,肋下,后背……”李循慢慢说着,最后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上,声音磁沉地道:“还有这里,这里也疼。”
掌心下,他温热的胸膛中仿佛揣了只小兔般剧烈地跳动着,沈虞犹如手被烫,忙移开自己的手,低首轻啐:“登徒子。”
李循轻笑出声,炽热的目光一眨不眨地紧盯着她。
也不知为什么,周绾音骂他登徒子时他心中是滔天的怒意,可是这三个字从沈虞口中吐出,却是分外的悦耳动听,他的心情愉悦的如同雀儿一般,恨不得她能再多唤他几声登徒子。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戏弄她?
沈虞听到他的笑声,终于反应过来,恼恨地瞪了他一眼,“我看殿下半点事都没有,现在可以放我离去了吧?”
“孤何时拦着姑娘了?”李循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刚挑眉笑了笑,又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皱了下眉,“不过孤伤口疼倒是真的,如今他们几人都不在,沈姑娘送孤去医馆可好?”
“殿下自己没长腿吗?”
“唔……孤疼得走不动……真的。”
说着好像怕她不信,还抬手按了按肩头的伤患处。
随着他的动作,竟果真有淡淡的血渍在天青色的衣袍上晕开,因为衣料轻薄,不过须臾便在胸口泅湿了一大片。
沈虞呆了一瞬,手颤着轻抚在他的肩头上,果真抹了一把咸腥滑腻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