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晴朗夏日,外头烈日炎炎,含章宫中却是一派寒凉彻骨。
茶盏“哗啦”一声被人掀翻在地上,滚烫的茶水泼了婢女一身。
婢女惶恐地跪倒在地上,拉着上首的青年的袍角不住地哀喊:“郡王饶命,郡王饶命,奴婢不是有意的!奴婢不是有意的!”
“拉出去,杖毙。”李佑看也未看她一眼,冷冷道。
侍卫眼中闪过一丝怜悯,却还是依照命令将婢女拖了下去。
很快,婢女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就渐渐销声匿迹。
李佑目光扫在下首跪了一排的幕僚身上,众人额上皆出了汗珠,目光躲闪不知该说什么,唯有一人神情清正面带隐忧。
李佑面色稍霁,眸中阴骘之色渐退,“陈卿有何妙计?”
“回郡王,”陈乾说道:“如今高将军失去音信已有两旬,岭南的世家豪强素来横行霸道,朝廷的大军一过来,只怕是凶多吉少,颍州城虽是总坛,然而却并非我教发源之所,且地势低平极易被攻占,眼下我军已失陈、吉、永三州,军情失利,颍州岌岌可危,为今之计唯有先弃颍州……”
陈乾这话尚未说完众人便混乱了起来,一个幕僚破口大骂:“陈乾小人狼子野心!总坛在教众在,如今你若弃颍州城,那些追随郡王的教众又该往何处去!你这分明是陷郡王于不义之地!”
“正是,郡王不要听陈乾胡言!当初郡王大婚,那妖女放了一把火后逃之夭夭,宫内禁军紧急关闭城门,只有陈乾放了他的人赵玉出去,到如今赵玉死无对证,焉知不是那妖女与陈乾串通合谋,才使得含章宫走水!”
在众人的叱骂声中,陈乾面不改色,“你们一切都是为了总坛,为了高将军的基业,可曾有人考虑过郡王?”
说至此处,他眼中才闪过一抹愤然,“赵玉追随臣三年,臣坚信他不是细作,更何况他是为了送信给城外的驻军才被朝廷的人暗杀,他的妻儿如今就在颍州城中为他送葬守孝,若赵玉是细作,为何离开之时又不将他的妻儿也带走!”
一番话说得众人哑口无言,陈乾叹道:“郡王,人总是要有取舍,当初高将军离开颍州,颍州城三十万大军被他带走二十万,如今朝廷五十万大军压境,咱们自身都难保,更何况是总坛?高将军都不曾为他的颍州城考虑,咱们何苦要赔上自己的性命?更何况,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只有活下来,来日才有东山再起的时候!”
李佑捏了捏眉心,露出一丝疲惫。
放弃颍州城,意味着丧失总坛,这对渡善教是个不小的打击。
本教的基业在此处,若是退回魏县,高纶十几年的苦心钻营毁于一旦。
但若是不走,难不成要把自己的命给丧在这里?
太过不值得。
李佑说道:“今日本王累了,此事容后再议。”
回了寝殿,李佑叫了个美人来伺候他。
美人怯怯地解开男人的衣裳,将温暖柔软的身子贴上去取悦他。
李佑眉头紧蹙,突然睁开双眼,将她压在身下,挑起了她的下巴。
“看着本王。”他冷冷道。
美人脸色潮红,一双杏眼水汪汪地看向裴佑,虽是极美,却也胆怯得令人厌烦。
“怕我?你怕我?”
李佑想到沈虞,心情愈发烦躁,手下攥得紧紧地,眼睛隐隐泛起血色,咬牙切齿道:“沈虞,你敢骗我,我要你不得好死!”
屋里突然传来女子凄厉的哭喊声,一声比一声的惨烈,“不要!郡王不要!救命!!”
女子被抬出来的时候,身上全是血,人已是进气多出气少。
李佑穿好衣裳出来,老仆叹道:“少主,不管怎么说她也伺候了你有些时日,你这般待她着实太过、太过……”
李佑阴鸷地扫了他一眼,嗤笑道:“你觉得她为何要待在本王的身边?不过是为了荣华富贵。”
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阴郁之气,生人勿近,老仆自然也不敢再多说什么,裴佑在窗边负手站了一会儿,外头宫人来报:“郡王,神武将军求见。”
须臾神武将军被请进了书房,叉手道:“见过郡王。”从手中袖中一封密信,“前几次洛阳的线人送回来的密信都在半途不翼而飞,这次臣命人抄小路再次去了一趟洛阳,终于将密信传了回来,请郡王过目。”
李佑一把将密信夺过来。
他让人去洛阳查沈虞的身世,没想到三番两次被人作梗,这次是他栽在里头了,这女人偷走了布防图投奔了李循,他不信她与李循没有半分关系。
李佑将密信拆开一目十行,看着看着一愣,而后疯了般将信撕扯了个干净,眸光中恨意炽盛如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