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杏暖笑了笑,踏过了火盆,将桌子上的糕点往每日的碗里都递了一个,最后递给姑姑的时候,却发现她脸上不对劲儿,悲喜难辨,柳杏暖道:“姑姑这是怎么了,如今不应该是高兴的时候吗,还有两天我就要大婚了,之后便可以放姑姑和你心爱的男子出宫,却似在怕什么?”
姑姑抬起了头:“还有两天就大婚了,姑娘果真没骗我吧。”她的声音有些激动,致使屋子里的众人都看着她,姑姑见柳杏暖点了点头之后脸上恢复了以往明媚的笑容,竟然有些羞涩:“我也不瞒你们,我怀孕了,昨儿个才发现的,估计宝宝在肚子里已经有一个多月了。”
柳杏暖很是高兴,见姑姑这个样子很是开心,从桌子上的碟子里夹了一块羊肉放在了姑姑的小粥碗里:“这是好事情呀,姑姑若是真的这样,日后出宫之后,正好可以诞下麟儿,它日有了宝宝,一家三口在塞外生活,放牛骑马,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情。”
甜儿很是高兴:“姑姑日后原来是要去赛外了呀,我小的时候和小姐一起去了塞外了呢,就在小姐离开翰林府的那几年,小姐很是高兴,那三年里我们也常常去放牛骑马,很是愉快呢。”
一桌子人又嘻嘻哈哈的说笑了一会儿,待吃完饭的时候,饭桌上的食物也已经解决了打半。
几个人都很是高兴,他们都以为,自己的人生从此之后都会无限光明,各人想想着各人的日后的生活,媚眼里都是笑着的。
事情就在这个时候接踵而至,原因在于有个看不惯柳杏暖的秀女说自己发现了柳杏暖房间里的、原本凌轩赏赐给柳杏暖的嫦娥奔月的白玉雕,在土里放着,被砸成了两半。
是在秀女苑的红墙后面的青苔土下发现的,很是泥泞。
嫦娥奔月,在天朝是大有来头的,传说高祖刚开始打天下的时候,曾在无数个行军打仗的时候,面对孤苦,寂寞,幸福的时候,总是喜欢一个人对着空中寂寥的月亮,对月当歌,在高祖创建天朝的故事里,嫦娥是天朝的神物,总是在很多很多的时候在空旷的草原里,看着高祖,鼓励高祖创国,让高祖坚持。
天朝自高祖至凌轩这一代,已经经历了二十三位皇上,人们总是感觉月亮是神物,因此总是对月亮毕恭毕敬的,在皇城的时候更是重视月亮的神圣。
这一次连太后娘娘都动怒了,她相信此事与柳杏暖无关,但是却明明白白的告诉了大理寺,一定要查出背后的始作俑者,然后严惩不贷。
整个皇城笼罩在惶惶不安的气氛里,姑姑也总是心神不宁,总是担心柳杏暖的安全,担心自己腹中孩子的安全。
但是案情怎么查,根本无从查起,姑姑问了柳杏暖许久,终于还是问不出来什么,从白玉雕是什么时候丢失的,到今日现在的局面,大家全部都是棋子,都不知晓此次事情的原由。他们是棋子,而在后面操纵这些棋子的人,一直在后面不肯出面。
变故好像从那一刻开始,像洪水一样呢的爆发,起因是因为秀女苑的一个秀女在晨练的时候不听姑姑的教导,公然指着柳杏暖道:“为什么她不和我们一样参加训练,明明大家都是一样的人儿,凭什么她就可以享受这些特权?”
姑姑笑笑,声音平和:“柳姑娘是皇上指定不用来训练的,姑娘是要与皇上对抗吗?”
却听那秀女来了一句:“自然,我自然是知道她是皇上指定不用来训练的,她不就是仰仗着皇上和太后娘娘的宠爱,才敢在我们面前肆无忌惮的吗,所以不是有了现在的嫦娥奔月白玉雕被破坏的情况吗,若不是她这般放肆,我们如今也不会有这样的不堪,大理寺的人每日都在宫廷里查来查去,人心惶惶。”
起初还没有人敢议论,奈何安分了许久的柳云烟开始看口,挑了柳杏暖一眼道:“可不是嘛,人说恶人终有恶果,想是她诡计多端,做了许多的坏事,如今白玉雕碎了,可见是老天爷都容不得她。”
这话一出口,秀女们开始议论纷纷,看着柳杏暖,阴晴不定。蓝儿道:“姑娘还是不要理会他们的胡言乱语,清者自清呢。”
她轻声在柳杏暖的耳边低声道。
柳杏暖却是放心不下来的,如今宫中流言蜚语流传,看似与自己无关,但近来每件事情,都与自己有紧密的联系,仿佛所有的事情都在围绕着自己的事情展开,这些秀女有这些疑虑,也是必然的,只是她们与柳杏暖之间的距离,却从一瞬间开始时候的锦上添花已经慢慢疏离,当下天朝的嫦娥奔月白玉雕很是重视,有些民户家中必备白玉雕,恭恭敬敬的供奉着,日夜焚香祷告,祈求自己白玉雕可以护佑家宅平安,百年大吉。摔碎了的白玉雕,毕竟是不吉利的,大家明白。
今出了这样的事情,大家自然都渐渐的与柳杏暖疏离,皇家最重要的便是体统、规矩,今在柳杏暖的房间里发现了皇上赐给她的白玉雕,乃大凶之象,哪里还有人敢于她亲近。
只听有一个秀女看了柳杏暖一眼,与旁边的另一个秀女窃窃私语:“听说,上一个打碎白玉雕的是前朝的一个贵人,彼时还怀了先皇的龙嗣,就是因为不慎打碎了白玉雕,被送去了静心殿,在那里和腹中的孩子一块儿在被人按痄腮泉水里淹死了,很是吓人。”
另一秀女道:“若怀了孩子的贵人娘娘都因为打碎了白玉雕而落得这样的下场,她如今无名无分,只是靠着一张皮囊,也定做不了皇后娘娘,我看着,她的下场八成要比先前那位贵人娘娘还要惨。”
“可不是嘛,你想想当初备受先皇宠爱的贵人娘娘都收到了这样严重的惩罚,如今那白玉雕虽不是在她房中碎的,但大半与她有关,就算皇上再疼她,也是包不住的,当初先皇保不住贵人娘娘,如今新帝自然也保不住她,不过一个狐媚子妖精而已。”
柳杏暖听了这话,只觉周身渗出了豆大的汗珠,发觉凌轩最近确实很少时间光顾自己这边后,越觉的自己的处境倍加危险,再也听不下去,只让蓝儿扶了自己回房休息,远远的只听见姑姑在呵斥秀女:“一个个儿的,不好好的学习规矩礼仪,竟说这些乱七八糟的混账话干什么!”声音却也在发抖着。
她回到了房间,看着凌轩先前赐给自己装白玉雕的紫檀木,捧着玉儿断过来的茶水瑟瑟发抖。不是说柳暗花明又一村吗?不是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吗?
为何,会走到今日的穷途末路。
柳家老爷辗转带人托给柳杏暖一封信,只叫她安心,不要想多余的事情,说自己会在外面想法子,心中也提到了杨姨娘,说杨姨娘的叔父在当朝为官,虽然只是个八品县令,但是好歹也会尽力帮忙。
柳杏暖匆匆扫了信封几眼,拿了火折子烧了,看了看天色,只觉的天上的云彩也昏昏沉沉的,没有光彩。
柳杏暖明白自己这次是无论如何也拖不过去了,上次的事情是因为有凌轩帮自己,这次歹人毕竟会有所防范,而这次突如其来的白玉雕破碎的谜团,更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就像是柳杏暖的白玉雕丢失之谜一样,背后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控制,她看不见。
如今是摸着石头过河,自身难保。
门吱的一声开了,蓝儿似乎刚刚从什么地方回来,气喘吁吁的关闭了门,小声道:“小姐,你上次说的让我查捡到白玉雕的秀女的案子我已经查到了,那秀女姓金,是风铃县的人,她本人正式风铃县县令的女儿,一家四口从来都是安分守己的老实人,金秀女还有一个妹妹,三年前已经嫁给了风铃县的一个大户人家,日子也是过的红红火火,很是踏实。”
那金秀女柳杏暖也是见过的,长的一副敦厚老实的样子,相貌也并不如何清丽可人,在秀女苑的时候已经很是低调,若不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恐怕柳杏暖此生都会忘了金秀女是何人,她不过是她人生中的一道风景,她亦不过是她人生中的一道风景。
柳杏暖觉的心底很烦,正准备去床上趴一会儿的时候,突然发现凌轩来了,他一身紫色的长袍,额头上的发丝浓密,看着柳杏暖的样子,将她搂到了怀中:“娘子,对不起,是朕来迟了,这几日公务繁忙,折子一大堆。”他的眉头紧蹙,看着柳杏暖努力做出微笑的样子,眸子里却还是掩饰不住悲伤。
柳杏暖倒了一杯热茶给凌轩,青花瓷的水杯送到了他的手里,深秋里冰凉的手触到了水杯,感觉很是温暖,他喝了一口茶,握着柳杏暖的手,从嘴里吐出一口白起:“你的手怎么这么凉,女孩子家家的,还是要多注意自己的身子,你日后是做皇后的人,可千万要保重的自己的身子,要是不慎感染了风寒或什么,可叫朕一个人在后宫怎么过。”
柳杏暖听了凌轩的话,眼眶里有了盈盈的泪水,在眼眶里含着,两片嘴唇咬在了一起,很是蹉跎迷茫的样子,过了一会儿谈起头来看着凌轩:“皇上方才说的批折子,说的是批改弹劾臣女的折子吧。”
她看凌轩没有说话,看着自己房间里的一盆皇上的小簇菊,上前闻了闻香味,只觉的连手都是颤抖的,声音也很是颤抖:“皇上又何必这样说,大家都不是傻子,杏暖蒙皇上宠幸了这么多天,在宫中有了这么一段快乐的时光,也就知足了,皇后娘娘的位置,还是应该留给有资格拥有它的人。”
凌轩自然是明白柳杏暖的话的,如今柳杏暖能这样说,必定是有她自己的看法,如今关于白玉雕的流言蜚语很是多,虽然与柳杏暖无关的言语也很多,但是事情的源头必定是从她这儿起来的,女子脆弱的心灵不免会受到很多的伤害。
他明白,柳杏暖看起来很是坚强,但是实际上她是最无辜的孩子,他想到柳杏暖看自己的眼神,一波秋水里有如水的柔波,很是让人心疼。
柳杏暖看着他,从装着簇菊的盆子里看着窗外凌厉的风,看着花盆里刚长出来的,吃开的小小的簇桔花苞道:“皇上不必偏袒杏暖,本来杏暖就不过是一届弱女子,不值得,后宫佳丽三千整,并非只有杏暖一人可以这样做,如今外面的风言风语很是多,我明白,皇家若是不给一个交代,人心难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