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匠琴唐置酒相待,宴前两人漫步于花园。
宝鼎谈到了关东系在统一前后的发展和变化,着重分析了关东博士集团和博士议政制度对大秦政局的影响。
琴唐越听越是心惊。
宝鼎的分析建立在他本人失去权势后宗室的整体衰落,以及老秦人在王翦等老将死去后对军队控制力的急剧下降。北军建设的成果一旦被始皇帝和关东人所攫取,那么隗氏外戚的命运可想而知,必定步熊氏外戚之后尘。
“隗氏大兄过于自信,对楚系力量过于依赖。”宝鼎的脸上露出嘲讽之他难道就不想想,假如宗室衰落,仅靠外戚的力量,可以保证太子之位的稳固?皇帝可以立太子,也可以废太子,而我们若想确保太子继承大统,就必须保持牢固联盟。”
琴唐连连点头。宝鼎的意思很明确,宗室、老秦人和楚系必须联手才能确保太子之位的稳固,否则楚系未来的利益根本无法保障。现在围绕在太子身边的都是关东系大臣,这是始皇帝的安排,也清晰地表明始皇帝对大秦本土贵族的不信任。
“武烈王,老秦人是否有决心?”琴唐试探道。他担心这场厮杀如果由宝鼎冲锋陷阵,宝鼎和始皇帝发生正面冲突,那结果就难以预料了,毕竟现在宝鼎是名义上的北军统率,没有始皇帝的诏书,宝鼎就无法出京,更无法挟北疆武力威bī咸阳。
“不出意外的话,太子回京之时,就是我赶赴北疆之刻。”宝鼎笑道。
琴唐没有想明白,在他看来,始皇帝怎么可能让宝鼎离京,让宝鼎掌控军队威胁咸阳?
旋即,他想到假如老秦人和关东人爆发血腥厮杀,那么此刻在北疆统率北军的王贲就是一个巨大威胁,而唯一能镇制王贲和老秦将率的就是武烈王。只要始皇帝通过宝鼎牢牢控制住了北军,那么咸阳即便杀得血流成河,国内局势即便动不安,也不会让大秦陷入崩溃的危险。
历史要重演?老秦人和关东人要再次决战?
琴唐沉默不语,反复思考,最终忐忑不安地说道,“牵扯太大,局势会失控,我们可能会受到连累。”
宝鼎冷笑,“谁能置身事外?”
琴唐苦笑,“他一向谨慎,恐怕……”
“你告诉他,现在如果不誓死一搏,那么等待他的就是一片黑暗。”宝鼎的眼里掠过一丝杀气,“该说的我都说了,如果他还是瞻前顾后畏首畏脚,那他的日子就不会太长,关东人迟早都要把他赶出咸阳。”
琴唐低头不语,背心处却是冷汗涔涔。
宝鼎走了几步,脸è稍缓,又说道,“虽不至于yù石俱焚,但两败俱伤在所难免,这其中获利机会颇大,如果机会掌握得好,或许有可能独揽相权。”
琴唐心神俱震,再也迈不开脚步。武烈王把话说到这份上,隗氏即便有所畏怯,也要义无反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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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烈王公子宝鼎上奏,从北疆传来消息,入冬之后,匈奴人再次攻击河西,大月氏再次向咸阳求援,考虑到中土自身困难,今冬无力给予大月氏以物资或者兵力上的支援,这势必对维持双方的盟约非常不利。
宝鼎建议,请正在巡视西北疆的太子派出使者赶赴河西,主动约请大月氏的胖顿翁侯,与其具体商讨西北疆的局势和对抗匈奴之策。如果条件许可的话,请太子出长城,与西羌诸族进行接触,让西羌人把太子巡视陇西的消息传送给匈奴人,给匈奴人造成判断上的错误,误以为大秦要出兵支援河西,从而有效缓解河西局势。
始皇帝接受了这一建议,十万火急传诏陇西,请太子根据河西形势的发展灵活决策,尽可能给大月氏以帮助,维持双方的盟约。
如此一来,太子必定滞留陇西,估计开ūn之后才能返回咸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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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时代替冯毋择镇戍山东的齐王公子昌急奏咸阳,指责奉命平叛的少上造冯鸷攻击不利,导致胶东叛愈演愈烈,郡县官吏死伤惨重,城池乡村更是遭到疯狂洗劫。
齐王在奏章中还揭发了冯鸷在镇戍临淄的时候所犯的诸多贪赃枉法之事。
紧接着,常驻山东的黑冰秘兵呈奏密报,以非常详实的证据,揭露冯鸷在山东镇戍期间勾结和藏匿六国余孽,并与修习神仙道的方士有密切往来。大秦禁绝神仙道,捕杀方士,这是律法所定,仅凭这一点,就足以置冯鸷于死地。
少上造冯鸷是御史大夫冯劫之子。冯鸷犯法,必定累及冯劫,而冯劫不仅是冯氏家主,更是关东系的领袖人物,这样一位上公大臣轰然倒塌,其造成的影响力太大了。
咸阳震动,弹劾冯劫的奏章铺天盖地。
始皇帝虽然已经预料到武烈王要报复冯氏,大秦本土贵族要乘机打击关东系,但他很自信,认为自己可以控制局势,谁料风云突变,一夜间形势骤然恶劣。
这时候文武大臣们才意识到武烈王为什么要借助河西的紧张局势把太子扶苏滞留于陇西了,因为他要把郎中令蒙嘉、客卿司马空和博士淳于越这些关东系的重量级人物全部留在陇西,继而给他摧毁冯氏赢得充足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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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皇帝严格遵照律法,下令将冯鸷押回京城受审。在冯鸷的罪责没有核实之前,冯劫依律规避,官职爵位都予以保留。
冯鸷一案刚刚爆发,从中原、两淮传来急奏,在两地郡县任职的七名冯氏子弟再爆大案,而罪责无非就是贪赃枉法、勾结六国余孽、图谋叛等等加之罪,何患无辞,我要围杀你,白的也能变成黑的。
始皇帝一律压制,拖延时间,给关东系反击赢得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