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沉默了很久才说:“你没看到今天我老爸的表情,那种欣喜让我觉得嫉妒。我在想,他第一次知道我的存在时,有没有用这样的表情和高兴去面对我妈妈。”
他声音很低,语速很慢,有时候还会停一下,想一想用什么样的词表述更合适,在我看来他是很冷静的。可我知道,这都是表面现象,他心里的疼痛没人能体会。
“听说我们是在会间休息时,老爸接到了她的电话,我远远看到那时候他眼睛明显的一亮……我从来没看到过他这样的表情。就像是自己发现了最宝贝的东西。”他说着,声音里有羡慕和失落。
“我特别心疼的想到你,你怀孕的时候我是第一时间知道的,因为那时候于淼还在踏实给我做内线,埋伏在你身边,把你的动静都悄悄告诉我。我也欣喜若狂,我从外面赶回来,找到你的时候你在大楼的安全通道。你不知道,那个时候隔着一扇小玻璃看着你,我多想过去抱抱你……可是,为了那该死的局,为了把这一切握在自己手里,我生生忍住,看你站在那里纠结难过。你不知道,我多害怕你去做流产。”他声音里有了难以抑制的哭意,我听得心酸。
那个时候我是期望孩子的爸爸能够抱住我,能够一脸欣喜地和我说些什么,或者什么都不说。可是没有,我的两次怀孕都是一个人扛过来。
但是现在我不能再说什么,何连成心里的自责已经让他不堪重负了。
“没事,先苦后甜,连成,不要想了。”我死死抓住他冰凉的手。
在炎热的帝都七月,他的手凉得像比冰窖里冻过一样,凉得可怕。
“我鄙视私生子,我不想让我的孩子做为私生子出生。我在经营当中是急功近利了些,我只是想在宽宽出生以前,把一切安排好,给你一个正当的身份,给孩子一个正当的身份。可是那场该死的车祸,让我再也忍不住,我跳了出去,再也演不下去了。在那一刻,我甚至想要是万一宝宝没了,你知道我假装失忆,会不会恨我一辈子,再也不原谅我了……我怕的要死啊,乐怡……”他没抬头看我,低头低声说着。
我走过去在他身边蹲下来,握住他的手仰头看他,他眼睛里有东西在动。
他深吸了一口气把这一切软弱的情绪压了下去,偏开头不看我继续说:“我爸爸是在董事会上迫不急待地宣布他有了一个孩子,我呢?”他苦笑着反问,“我呢?我在当时生怕别人知道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又想让别人知道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我是不是很无能,很卑鄙?”他终于看了我一眼,用悲伤到让人心碎的声音问我。
“我让你自己面对所有的一切,直到宝宝要出生了,我才跳出来……这一件事,我永远也不会原谅自己,我看不起我自己。我是不如刘天,我也不如何萧,我的整个人生到现在一败涂地了。”他说到这里,猛然站了起来,快步走到露台门口,停住一字一顿地说,“乐怡,如果我这一次失败了,我把集团百分之三的股权留下,留给你,你带着宝宝好好过。”
话音一落,他猛地拉开了门,极快地走了出去。
我心被他这一句话砸的嘭一下子就空的,急急地站了起来追出去,跑到露台门口时,我眼前一黑差点栽倒,来到客厅看到他去了宽宽房间,我才松了一口气。
我以为他交待完这几句话又要摔门而去,然后在他最无助的时候,一个人去找没人的地方躲起来。
他只开了一盏墙角的小台灯,自己半跪在婴儿床前,仔细地看着宽宽。
宽宽还在睡,可能是梦里还在吃着东西,小嘴巴一动一动的。过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有人在床边,他不耐烦地翻了个身,把屁股留给何连成。
他就那样半跪着,看着他最心爱的儿子,过了很久很久都没动。我悄悄走到他身边,看到他眼睛半闭着,脸上倦意毕现。
我回房间取了一条小毯子帮他披了一下,他身子凉得要命,这样怎么行?
他猛然睁开了红得可怕的眼睛,看了我一眼低声说:“你去睡吧,我陪一会儿宽宽。”
“你回房睡,我把宝宝抱过去。”我拉起他的身子,硬把他拖回卧室,然后把宽宽抱回到大床上。
我今天才知道,对于我怀孕时他没能陪在身边,他心里的愧疚竟然这么深。今天何则林知道他小妈怀孕的反应,对他造成了更大的刺激,让他一直内疚的情绪到了临界点。
蓝华的事只是个导火索,最终引出他心里的这件旧事,让他不能释怀,对自己死都不肯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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