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雷两位姨娘是老夫人亲自挑选送过来的,何氏自不能说赶出去就赶出去的,更何况还是自己送过来的丫头声棚匕子不喜欢薛雷二人,岂不是摆明了自己也不喜欢这二人?换言之,岂不是不喜老夫人?
何氏与雷姨娘僵持不下,江意澜也不多话,安静站在一旁,低眉垂首,一个字都不多话,只竖着耳朵听这二人虚与委蛇,心里却才想着老夫人大概快到了。
果然过了不一会,门帘挑动,骖妈妈扶着老夫人缓步走进来,老大人面色稍显苍白,身上披一件肥大的素淡榉衣,整个人都瘦了一圈,愈发显得憔悴不堪。
何氏大吃一惊,忙从椅上起身,疾步奔到门口行礼”“母亲,这大冷的天,您怎么出来了?多大点的事啊,怎么还惊动了您老人家。母亲,快进来坐下暖和暖和。”
江意澜亦上前行礼,老夫人不冷不热的看她一眼,兀自在何氏方才坐的椅上坐下,何氏又忙着吩咐人点了火盆端过来。
老夫人一来,雷姨娘哭的更加凄惨,脸上的泪珠子一串接着一串,却将哭声压得极低,似乎不想人知道她在哭一般,只是双肩抖动的厉害,瞧在旁人眼里,更是楚楚动人叫人心疼。
果然她一上前行礼,老夫人便不悦的皱了皱眉头”“你这是怎么了?哭的梨huā带雨的,好端端的在二奶奶房里哭什么?莫不成是二奶奶训你了?”
老夫人故意这么说,雷姨娘心里怎么不明白,老夫人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定不会亲自过来,既然老夫人什么都知道了,那她就没有必要再多嘴多舌了,遂慌忙摇了摇头”“劳老夫人挂念了,婢妾没事儿,只是想起一些伤心事,二奶奶平日里对婢妾们很好,怎么会祖婢妾,跟二奶奶无关的。”
一句话便将江意澜撇的干干净净,听在老夫人耳里,倍感欣慰,若她一开口便是诉说委屈,老夫人反而不喜,她什么都不说,却是一副乖巧懂事的样子。
何氏狠狠的瞪着雷姨娘,心里猜测定是她的人去木雪园通风报信,不然老夫人怎会得到消息?更不可能亲自跑来管这档子闲事,她只后悔方才怎么没干脆利落的将这二人打发了出去。
老夫人看看何氏,又看看江意澜”“一个婆婆,一个媳妇,连个小
院子都管不好,也不怕人笑话,老大媳妇,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何氏弯弯膝”“母亲,不过是几句拌嘴,没想到竟然惊动您老人家了,意澜年纪小,不懂得如何处理,关妈妈又不好强自做主,我便过来瞧瞧,方才已经说过了,什么事都没了。”老夫人横眉冷扫”“什么事都没了?什么事都没了为何雷姨娘还哭的这么伤心?我刚才听说雷姨娘坚决要求出府去?怎么回事?”
何氏心头一沉,老夫人撇开窕儿打破药碗一事,却直奔雷姨娘要走之事,很显然已经知道了窕儿所说的话,只不知是不是把这笔账已算到自己头上,她心下暗自懊悔不已,当初实不该鼓动窕儿,更不知她竟是这样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
老夫人见何氏不说话,紧锁眉头”“怎么?刚才都还在吵吵闹闹,这会子一个出声的都没了?”窕儿抬眼偷瞧何氏,见何氏面色低沉,亦是惶恐不安的样子,这下才陡然惊醒,记起雷姨娘是老夫人的人,自己得罪了雷姨娘,只怕是连老夫人都给得罪了,心里自是没了底气,蔫蔫的跪在地上不敢吭声。
无人说话,江意澜却独独站了出来,稳稳的跪在老夫人跟前”“祖母,本是我院子里的事,却劳的您跟母亲不得安生,实是意澜的罪过,祖母,还请您不要生气,保重好身体。”
老夫人冷冷“哼了一声”“我若不过来,竟还不知道你院子是这样的情形,这一团乱糟糟的,真不知道湛儿平日里都是怎么过的。”
江意澜低了头不说话,恭良温顺的模样。
老夫人瞟一眼何氏,又在屋里扫了一圈”“这眸子府里事多,有些人口无遮拦,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抛洒出来,何氏,孰是孰非,你心里也该清楚的,玉湛是你亲生的,怎么才是为他好,你自个儿心里掂量掂量吧。”
何氏咬咬牙,真是悔恨交加,此刻又是当着媳妇的面被婆婆教训,面上顿觉无光,可又不敢出声反驳,只得唯唯诺诺道”“母亲,媳妇明白。这件事错的是窕儿,口无遮拦,私自非议主子的事,冲撞姨娘,不敬主子,理应赶出府去。关妈妈,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窕儿吓得浑身发颤,哇的一声哭出来,苦苦哀求道”“大夫人,求求您放过奴婢,奴婢再也不敢了,求求您不要赶奴婢出去,奴婢毕生世世为您当牛做马。”
她怎会不知大夫人嘴里的赶出去是什么意思?她是入了奴籍的,出了这个门,就只有两条路,一条是被卖如妓院,一条便是卖给牙贩子,而牙贩子也有可能将她卖给妓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