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被人骗了。”扶渊笃定道,步步紧逼,“告诉我……谁告诉你的这些胡话?”
“是朕。”
仅仅两个字,扶渊心就凉了一半,脸上本就不多的表情凝固起来。
人群如秋水般散开涟漪,天帝负手走到折影前面,如猛兽安静的看着它的掌中之物一般看着扶渊。
在他身后,有舅舅,有舅母,有宁儿,有小鱼儿……全来了。扶渊本是头昏脑胀,加上夜色朦胧,看不太清眼前的东西;而今天色渐亮,那些难以置信的、咬牙切齿的、垂泪叹息的、冷眼旁观的脸,一张张出现在扶渊面前,无比清晰。他向来不惧世人口舌,可他真怕这些他觉得最重要的人最亲近的人误会自己。
“陛下……咳咳,不是的,你听我解释……”扶渊方才的临危不乱荡然无存,他死盯着天帝,希望能从他眼底看到一丝柔软的神色,可惜,那双眼冷峻清澈,什么都没有。
“陛下,您退后些,小心他暴起伤人。”折影和几个羽林军护在天帝身前,利剑皆已出鞘,指向扶渊。
“不必,我倒要看看,我养的这个白眼狼,还真敢伤我不成。”天帝信不走到扶渊面前,习洛书跟在后面,寸步不离。
“子泱,你不必担心,他吃了周二的药,已经没有反击的能力了。”天帝微微偏头,对习洛书道,又转过头来,“扶渊,你若交出解药,朕还能放你一条生路。别再惺惺作态了!”
不知怎的,扶渊真像是心虚一般,不敢再去看天帝。他转向一旁的习洛书:“舅舅……你听我说,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好歹也给我、给我一个自证的机会啊……”
“哼,”习洛书冷笑出声,“真相今日一早就会公之于众,铁板钉钉的事,你如何反驳?不过是想找机会逃走罢了,你我还不清楚?”
“舅……舅舅……”扶渊绝望的看着习洛书,怎么了,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一向最温和,最信任他的舅舅都这般决绝?到底是谁和他们颠黑倒白污蔑自己?!
“寂历,还不回来?”天帝冷声道,居高临下的看着伏在地上的他们。
扶渊能感觉到寂历的迟疑,却也仅仅是一瞬,那把刀就重新回到了天帝手上。
是他自己选择离开扶渊的。
扶渊没了支撑,彻底瘫倒在地上。
说实话,到了这个时候,寂历的离开已经不会带给扶渊多少心痛与失望了。连见他长大的钟离乾与习洛书都能这般对他,相比之下,寂历的离开又能算得了什么呢?自己只不过是当了对方一天一夜的主人而已,更何况人家连理都不愿理自己,认不认可他这个上来就吃了败仗的主人还不一定呢。
扶渊伏在地上,连手指蜷曲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大概想明白了,从自己刚刚醒来见到二爷那时起,他就已经踏入了他们给他设下的圈套,天罗地网,他插翅难逃,连辩白的机会都不曾有。
有羽林军上前,架起扶渊,又拿捆仙索缚住。众人给他蒙上了眼睛,押上了车,颠簸了一会儿又把他架了下去,带着他开始东拐西绕。
扶渊恨不得晕过去才好,失血过多导致的头痛恶心,浑身冰冷,还有二爷给他吃的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胸腹刺痛不断。扶渊看不见,其他的感官就清晰了起来。
晕过去,晕过去就感觉不到难受了,不,最好就别再醒过来。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解开了蒙着扶渊双眼的黑布,扯开他的上衣,将他摁在一面冷硬的石壁上,再把冰冷的铁链一圈一圈紧贴着捆在他身上——别处倒还好,就是脖子上缠得太紧,勒得他喘不过气来。捆好他,确定他不可能挣脱之后,那些押送他的狱卒们就离开了。
不多一会儿,扶渊感觉有冷水浸湿了他的脚,然后他才听到了汨汨的水声。
这是……水牢?!
呵……我去他大爷的……那话怎么说来着?风水轮流转啊,今天就到我家。
冷水迅速的漫上来,漫过腰腹仍未停下。扶渊思忖着,还以为他们是想溺死自己,结果冷水却在他胸口处停了下来。
嗬,加强版。
水牢的水用的似乎是昆仑墟寒泉,虽是至寒之物,却没有丝毫凝滞。扶渊闭着眼,等待着身体的麻木。但奇怪的是,过了许久,扶渊也没有丝毫麻木的感觉,只觉得水中透来的冰冷正在一点一点的穿透自己的身体。他忽然发现自己的胸口隐隐作痛,然后是刺痛,紧接着就是难以忍受的阵痛。
唔……可恶,阴毒又发作了。扶渊已经好久都没有重温这种感觉,还真是……屋到漏时偏逢雨。
他想蜷起身体抵御疼痛,却因为周身的铁链而动弹不得,只有铁链与石壁之间的细微摩擦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