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此时,茹喜才觉有什么东西在脑中炸开,也不知是肉痛还是心痛,她都顾不得去捂伤口。也顾不得什么满贼的指控,就凄声喊道:“儿啊!我就是你额娘,是你亲亲额娘!当年额娘为生你都差点死掉,受了那绝大的罪,才有了你,你是得了失心疯么!?”
当年茹喜以年逾四十的高龄产下永琪。即便有英慈院的顶级妇科大夫照料,依旧是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她这呼喊,当真是杜鹃泣血,闻者心恻。
可永琪的回答如狂风骤雨,将茹喜这真情呼喊扫荡一尽:“我亲额娘就是坷里叶特氏,是你这贱人害死的!你造了秘牒,还用稳婆宫女骗我,以为在真相上面再蒙一层真相,就能哄住我了,你当我真是那种别人说什么我就信什么的小孩!?”
一瞬间,早前搂住永琪,告诉他自己就是他亲娘的场景再现脑海,茹喜才恍悟,当时为什么永琪会是那般别扭表情,一点也没与生母相会的欣喜,她还当是永琪太惊讶,却没想到,那时永琪怕已经知道自己会跟他来个“母子相认”了。
“不——!我真是、真是你亲额娘啊——!”
茹喜就觉天崩地裂,双膝一软,跪在地上,还伸着双手,似乎想将自己亲生儿子的心唤回来,可这仅仅只是她的感情,而她的理智告诉她,这亲生儿子已经丢了……
茹安,肯定是茹安干的好事!
理智再捡起一块记忆碎片,“我的儿子还好好的,你的儿子却已经丢了”,这话再滚在脑子里,茹喜才知茹安当时是在说什么,那贱人!就是那贱人干的!
“儿啊,茹安的话你怎么能信呢?她可是满心恨着我的……”
永琪的匕首不长,力气又小,两刀都只戳在胸口上,看上去血迹斑斑,倒只是皮肉之伤。茹喜也还存着垂死挣扎之志,向永琪哀声喊着。
“茹安太后的话或许不能全信,可你的话,却一句都信不得!你这个大满贼,说谎话都已经说了三十年,现在死到临头,还想骗我!”
好不容易等来这一日,永琪格外亢奋,一边说着一边再举起匕首,就想将眼前这个老妖婆捅死。
“别啊小主子,别伤了太后性命!”
一人冲出来抱住永琪,却是李莲英。
“李莲英!小李子!快来救驾!”
茹喜尖声叫着,果然是小李子,危急关头,他终于出现了。
“主子……太后,小李子能做的,就只是让他们留太后一命了。”
李莲英却看也不看茹喜,就跪在地上,咚咚几个响头,再抹着眼泪,拖着永琪离开了。
“小李子——!连你、连你也叛了我!?”
茹喜目呲欲裂,怎么会!?怎么可能!?怎么转眼间,她身边人就全反了?为什么!?
“太后此言差矣,你早就叛了我们满人,怎能说我们叛了你呢。”
一个少年站出来反唇相讥,竟是高起的三儿子高挚。
茹喜双目喷火,几乎咬碎了牙关:“我叛了满人!?没有我,满人还能活到今天!?”
另一个声音响起:“或许吧,不过为了我们满人能继续活下去,太后你就算不是满贼,也必须担起最大一个满贼这桩重任。”
来人是高澄,他的话显然韵味更足:“别忘了,圣道皇帝发下的‘天犯’排位里,太后可是第一位,把太后交出去了,咱们这些小角色,就没那么醒目了。”
茹喜楞了片刻,哈哈大笑,笑声极为凄厉,就算她是为自己权柄,是为自己私心,可带着满人跟圣道继续周旋,最终目的也还是存满人一族。却没想到,这些人,竟为了这个目的,把她这个唯一还有能力跟圣道周旋的守护者解决掉,何其可悲啊。
笑时她也在自嘲,鄂尔泰、武卫军,还有今夜本在她计划中要牺牲掉的满人,怕是要在地府里拍着巴掌欢迎她了。
是要交给圣道么……也好……终于能见他了……
无尽的苦楚中,还有一丝暖意存在心底里,茹喜仰天长笑了好一阵,再噗声仆倒在地,晕绝过去。
“杀了这妖婆!”
永琪双目赤红,就想着报自己的仇。
高澄沉声道:“得留着她的命,好歹也是桩跟圣道周旋的筹码,带上她,快走!”
李莲英恨声道:“还有常保!”
高澄道:“他能从拱圣军手下逃脱,咱们再杀不迟!”
此时宫中已杀成一团,拱圣军和常保的人杀作一团,班第赶到皇宫时,常保还死死护着后宫一片,在掘地三尺地找着茹喜。
“常保这么顽固!?要跟太后死抗到底?那就成全他!”
班第恨声叱喝着,若是常保能听到这话,怕会一腔热血直喷屋梁,他怎么都想不到,拱圣军最初就是直奔茹喜而来的。而班第自也想不到,其实常保跟他志同道合。
这一夜的混乱,即便身临其境的英华报人,都没谁能整理出一个清晰的头绪,就知道……他杀他,他杀他,大家都杀作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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