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孩子七个月,顾玉的肚子愈发大了起来,行动十分不便,晚上翻身也很是困难。
顾琼看出顾玉的肚子比寻常孕妇七月份大一点儿,跟自己倒是像,便肯定道:“里面一定是两个孩子!”
御医也说怀着双生子的可能性大一些。
两个孩子生产总要比一个孩子辛苦一些,景君泽开始日夜焦虑,唯恐生产时出现意外。
孩子八个月的时候,景君泽有一天忽然从噩梦中惊醒,吓出了满身汗,心跳如鼓,怎么也平静不下来,回头一看顾玉还窝在他怀里睡觉,似乎察觉到他的动静,便睁开眼睛,低声嘀咕道:“怎么了?”
景君泽伸手摸了一下顾玉的脸,确认顾玉无恙,才把心放了回去,温声道:“没什么,睡吧。”
他轻轻拍打着顾玉的肩膀,重新将顾玉哄睡。
可自己看到顾玉的睡颜,怎么也睡不着。
他梦到姑姑了。
死了的姑姑。
那个时候他还小,入宫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去找姑姑,看到姑姑的肚子一天天变大,期待着里面的弟弟或者妹妹。
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姑姑死在了生产的时候。
再见已是天人永隔,姑姑躺在棺椁里,双目紧闭,脸色惨白,身体僵硬。
身上华丽的丧服,也没能让她看起来多一丝生机。
姑姑的肚子被盖得严严实实的,听人说那里被破开了一个洞,景尚就是从那里被掏出来的。
站在棺椁旁边,年幼的君泽执拗道:“这不是我姑姑,我姑姑不是这样的。”
他的姑姑是生动的,娇俏的,美丽的,笑靥如花,怎么会是眼前这具冰冷的尸体。
没有人回答他的话,整个世界吵吵嚷嚷的,痛哭声,谩骂声,哀嚎声充斥在每一个角落。
可如此嘈杂的环境,都没把他沉睡中的姑姑吵醒。
所有的声音都指向一个事实:他的姑姑死了,在生产时死了。
那是景君泽第一次接触到死亡,还是自己至亲之人。
孩子没来时,他日盼夜盼。
现在孩子来了,他又日夜难安。
夜里很静,各种各样的声音撕扯着他的思绪,各种各样怪诞的画面充斥着他的脑海。
姑姑的死状始终浮现在眼前,又在某个瞬间和顾玉的脸重叠。
他摸着顾玉高高隆起的肚子,害怕的手指颤抖,浑身冰冷,犹如溺水。
顾玉近来睡眠很浅,一点儿动静就会被惊醒,刚刚迷迷糊糊醒来一次,就又睡着了,可在睡梦中,觉得颈间湿湿凉凉的。
她睁开眼,便看到景君泽埋首在她颈边,不知道在想什么,竟然在默默流泪。
顾玉睡意惺忪道:“你怎么了?”
景君泽连忙抬起头:“没事,只是做了一个噩梦。”
顾玉笑道:“马上都是要当父亲的人了,怎么还哭哭啼啼的?”
景君泽这才抹了一下眼角,自嘲道:“最近格外多愁善感,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顾玉摸了一下他的头:“是在担心我吗?”
景君泽叹息一声。
本来应该他安慰顾玉,结果却成了顾玉安慰他。
他真是顶没用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