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集的体魄比巅峰时期的武道强者还要强健,却被关心情切、不明就里、慌里慌张的萧珣说成了大病,等他把萧皇后和一群名医请来,又是把卫王府搅得鸡飞狗跳、鸡犬不宁,然而最终的结果让人大放宽心的同时,又有些啼笑皆非。
“文会,为兄惭愧啊!”萧珣面红耳赤,大生无地自容之感。
“兄长这话就说得见外了,你也是关心情切,怨不得兄长。”生恐自家舅兄难堪羞跑,杨集不再说这个尴尬话题,转而问道:“兄长即将前往汉阳上任,可知前任太守杨玄奖去了何处?”
萧珣明白杨集的用意,见他把话题引到政事之上,便说道:“杨太守将往荆州舂陵郡任太守,舂陵是中郡,中郡太守是从五品上。而汉阳是下郡,太守正六品上,所以他是升迁,非是平调。”
“杨玄奖去年出任汉阳太守,然而他却升得这么快,看来,他在陇西李氏大案中,办得不错!”杨集稍微想了一下,立刻明白了过来。由于天水和金城、枹罕、会宁、临洮、陇西、汉阳等郡乃是陇西李氏传统的势力范围,各郡各县都有李氏的府邸、别苑、田地、庄园、店铺。所以他在离开天水成纪县之前,令参与李虚宗寿宴的官员立刻回去清查陇西李氏的产业,杨玄奖肯定是抓住了机会、抢先把事情办好,这才升得这么快。
“正是如此,这也是公开的秘密。”萧珣目光看着杨集,颇为期待的问道:“凉州临洮郡与汉阳比邻而居,不知文会可知汉阳情况、以及必须注意的事项?”
“必须注意事项主要是种族问题。”杨集将自己所知的情况说了出来:“汉阳郡的人口以羌人居多,汉人反而比较少。羌人其实也很向往汉家生活、也想融入汉家,但是他们在历史上上当受骗的次数太多,加上以前那些贪官污员逼良造反、杀良冒功,导致他们对汉人深怀戒备和敌意,有一些封闭的村寨甚至将汉人视同洪水猛兽,不许汉人靠近一步。不过羌人也不是一个整体,由于他们传承太久、各据一方、缺少往来,使各个村寨、各个城镇的信仰和习俗出现了差别;一些村寨明明隔河相望,可他们的信仰居然背道而驰。由此而来的问题就是时常因为信仰和习俗的差异打架,他们打架可不是普普通通的打架斗殴,而是会死很多人的战争。”
萧珣听得大为头疼,连忙出声求教道:“凉州的种族更多、情况更复杂,类似的种族问题想必也存在,而且不少。不知文会又是如何解决?”
杨集想都不用想,直接就说道:“要想重新获得羌人等等族群的信任,最好的办法就是一视同仁、严惩不法官员、严惩恶意刁难和压榨他们的商人,让他们相信官府。唯有让他们相信官府,才能把各项法度推广过去、才能以中间人的身份解决汉羌、羌羌之间的战斗。在推广法度的过程中,也要因地制宜、求同存异、尊重他们好的习俗,若是生搬硬套、强行推广,必受其害。”
说到这里,又向萧珣道:“凉州解决了无数个种族之间的矛盾和战斗,我们将这些成功案例汇总成册;每有新官即将上任,都要将之学好,以便他们能够冷静、合理的处理突发事件。只不过这个册子还有许多缺陷,以及不成熟的地方,所以没有献给朝廷。稍后,我给兄长一套吧!相信这套方法能够帮到兄长。”
“多谢文会。”萧珣顿时大喜过望,他起身道谢完毕,又说道:“文会,为兄很想做出一番成绩,也有循序渐进、步步为营的耐心,可朝廷有任满即调的规矩,我担心任满都没有成效。你可有一些容易让羌人首领接受且又省时的办法?”
“有是有,不过我怀疑你做不到。”杨集看得出萧珣真想做出一番政绩,而不是混资历,便把捷径说了:“羌人敬重勇士,你要是带着诚意进入村寨,再把他们的勇士打败、打服,然后十分豪迈大气的把他们撂倒在酒桌之上,他们就听你的了。当然也不是一定非要你出面,其他人也行。”
“如此就好!”萧珣松了一口气。
萧珣即将上任,诸事繁多,闲聊了不久,便拿着杨集赠送的册子与萧璟告辞而去。
杨集送走萧氏兄弟,又听说萧皇后还在;便走向女眷所在的偏堂。
进入里面,只剩下萧颖陪伴萧皇后,其他人已经一个不在。
稍作寒暄,萧皇后向杨集问道:“金刚奴,对于那些缴自李氏、突厥的店铺和酒楼,你有什么想法?”
皇族就是一个世家,自然也有自己族产、府库,所以皇家产业不是大隋王朝的产业;两者之间有着本质的区别,代表皇族的宗正寺如果要想拿下某个店铺,也要出钱去买。只是杨集不明白萧皇后为何忽然提起此事,他在脑海里回想了一下朝廷的处理方法,这才说道:“如果记得不错的话,这些店铺和酒楼被朝廷以同等价钱卖给宗正寺了,所得钱财纳入国库。而宗正寺派专人管理,每年获得的两成利润皇家库藏、三成分给皇家各府、五成交给皇家女子基金会以做赈济之用。怎么了,难道出问题了不成?”
“你说得不错,宗正寺已经从朝廷买下了,然而如今有不少世家门阀犯了红眼病!”萧皇后说道:“大兴城和洛阳城各市坊的店铺足有四百多个,其中既有布帛庄、米粮店、油盐店,也有珠宝等等奢侈品店;此外还有两百多家酒楼、客栈,所有这些都处于日进斗金的黄金地段。而李氏在关中和洛阳的众多各类作坊,也是令人眼热的作坊。”
这种事由宗正寺卿杨秀负责,杨集并没有关注,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好说道:“宗正寺买都买了,他们眼热、眼红也改不了这个事实;再说了,宗正寺又不是强买强卖,他们想起哄都没理由。”
在皇族之内,萧皇后就是当家主母,她平时也关注族产之事,有些无奈的向杨集说道:“那些人的确无法从买卖方面污蔑皇族,可他们却说皇族作为天下正朔、天下表率,既不能像商贾那般操持低贱之业,也不该与民争利。”
杨集明白了,说道:“然后他们说无商不奸,重农抑商才是长久之道,宗正寺应该所有店铺、所有产业尽数转让给‘民’。是不是如此?”
“正是!”萧皇后轻轻颔首,叹息道:“我也知道天下货殖有七八成经由世家门阀之手,再进入各个地方各个城镇的集市,他们转了几手,便能从中赚取巨大利润。而天下有点名气的商贾,其实也是世家门阀的人。”
“世家门阀实力相当,关系错综复杂,谁也奈何不了谁,便默许了对方的存在、达成了微妙的平衡,同时也有了所谓的按规矩竞争。一旦有人想要进入其中,破坏他们认同的平衡,就会联手打压,若是竞争不过,就用权势去消灭。”
“现如今,我们皇族在商业方面强势崛起、蒸蒸日上、破坏了他们认可的平衡,然而他们却又无法用权势来打杀,只好利用舆论、民意来逼迫我们就范了。”
萧皇后相信杨集和萧颖明白这些道理,但是不利的舆论指向了皇族、指向了她这个皇后,使她心中又是郁闷、又是焦虑。她现在说这些,既希望杨集帮她消除沸沸扬扬的舆情,也是想看看杨集究竟有没有办法保住皇族产业。
“嫂嫂说得太对了。”萧皇后的话令杨集产生浓浓的共鸣。正如萧皇后所说,世家门阀其实就是世上最大的商人,而中小世家和普通人家没有多少权力,如果不按他们的规矩办事,他们有的办法将其歼灭,对他们构不成威胁。之所以口口声声说商贾卑微低贱、无商不奸,并且一直强烈要求朝廷重农抑商,其实主要就是害怕皇族进入商场,抢占他们的利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