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妃冷眼看着,忽然道,“今夜皇上留宿坤宁宫。”
这话尤为刺耳,桑枝冷笑,“这是天大的喜事。我为皇后娘娘贺喜!”又饮尽一杯。
贞妃幽幽看她半晌,才道,“姐姐跟我聊起你时,总不明白为什么你会放弃承乾宫的锦衣玉食荣华富贵而去坤宁宫。我想,”贞妃勾唇一笑,“我明白。”
桑枝一愣,吓得呛住,一阵猛咳。慌忙辩解道,“我是为了皇贵妃着想,才愿意去坤宁宫的。”
贞妃摇摇头,笑而不语。
桑枝心知解释无用,又怕弄巧成拙,过多解释反而暴露太多。再想想贞妃这人,也是个察言观色心思通透的主,不能在她面前暴露太多。然而念头一转,桑枝猛地睁大眼睛,“你明白?”
贞妃不置可否地“嗯”一声。
桑枝动动唇,默默看贞妃半晌,“你不明白。”
“本宫说明白,就是明白。”贞妃话刚说完,眼神陡然一厉,“你敢试探我!”
没错,桑枝刚刚那句话就是故意试探她。这种感情旁人不可能明白,贞妃敢斩钉截铁的说明白,除非她自己对此有体会。所以桑枝故意用自以为是的语气决然否定她,果然贞妃的回应让桑枝得到了满意的答案。
“贞妃娘娘,奴婢不明白您在说什么。什么试探?什么明白?奴婢喝了点酒,稀里糊涂的,不如娘娘清楚聪明。”桑枝状似无意道,“刚刚听娘娘句句话不离皇贵妃娘娘,想来两位娘娘定是姐妹情深吧。”
贞妃霍地起身,“你胡说八道什么!”她有些气急败坏。
见这样,桑枝反而沉着下来,“娘娘您这是怎么了?难道您对皇贵妃娘娘不是姐妹情深?”
“……”贞妃阴沉着脸,深呼吸一口气冷静下来,“自然是姐妹情深。”
“你们姐妹情深,我们主仆有义,这不正是有情有义的好事?何苦生气。”桑枝挑眉一笑,“为我们的有情有义干一杯?”
贞妃冷冷地看着她,终究也是饮下此杯。这才道,“本宫该回去了。”
“娘娘请便。”桑枝动也没动。
贞妃走了两步,忽然回头,“你今晚不回坤宁宫?”
“我要给皇后娘娘和皇上祈福。”桑枝说的煞有介事。
贞妃眼神深深浅浅,“为什么不试着阻止呢?哪怕阻止不了,至少也尽力。人活着,想要什么都得靠自己争取。”说完转身离去。
桑枝听着却心头一震。
为什么不争取呢?为什么不试着阻止呢?难道就因为素勒是皇后吗?可……可顺治帝不是英年早逝吗?他又能保护素勒多久?不不不,他什么时候保护过素勒?他把皇后当什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他真的喜爱皇后吗?并不是!哪怕有那么三分喜爱,但更多地也不过是个泄欲工具而已。而且,他真的能让素勒快乐吗?
女人,甚至很可能包括董鄂妃在内的女人,都不过是皇帝的玩物罢了。不然,他何以在董鄂妃重病之时,还能跑来坤宁宫留宿?他以一个帝王之尊,对董鄂妃的爱护也不过如此。不,根本算不上爱护,他口中最爱的女人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失去了儿子,失去了兄长,被无形中斩断了两条最有利的臂膀,断了一切上升的路。唯一剩下的就只有皇帝的爱了,可这份爱却还要眼睁睁看着皇帝宠幸另一个女人。
而被宠幸的那个女人,难道能因此获得快乐幸福吗?
其他的事情,桑枝不知道。但桑枝知道的是,未来的皇帝是玄烨,并不是皇后的子嗣。那么如果皇后有了子嗣,便是嫡子,又怎么可能不是下一任皇帝呢?除非——
除非像荣亲王那样,根本活不到继承帝位。
桑枝冒出一身冷汗,瞬间无比清醒。她终于想明白,素勒就算委身于皇帝,得到的也未必是好东西,甚至很可能招来祸端。
那么,自己为什么不能阻止,不能争取呢?
桑枝猛一下站起来,赶忙收拾好狼藉的酒盏,朝坤宁宫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