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月姐姐,左右晚间无事,你能不能把琵琶抱来让我们长长眼?”十五拉着田水月的胳膊轻轻摇晃,像是在撒娇。
“好啊,”田水月微笑,起身道,“我这就去拿。”
扶渊本想找个借口离开回去继续看账本,结果田水月却起身过来,素手按在他肩上:“公子可一定要赏脸啊,不然就没意思了。”
“赏脸赏脸,公子最喜欢水月姐姐弹琵琶了。”十五立刻就给他安排得明明白白。
扶渊失笑,没动地方,算是默认了。
少倾,田水月就抱着她那把比命还金贵的琵琶来了,待堂中坐定,转轴拨弦,才抬眸问扶渊:“公子想听什么?”
“此情此景,你想弹什么?”扶渊反问。连他自己都没注意,他嘴角微微翘起了些许。
“如今已是冬月,梅花该开了。公子殿里没有梅花,请为公子添一枝。”七姑娘笑容浅淡,皓腕一转,弦音便泠泠而来:
“疏疏淡淡,问阿谁、堪比天真颜色。笑杀东君虚占断,多少朱朱白白。雪里温柔,水边明秀,不借春工力。骨清香嫩,迥然天与奇绝。
尝记宝篽寒轻,琐窗人睡起,玉纤轻摘。漂泊天涯空瘦损,犹有当年标格。万里风烟,一溪霜月,未怕欺他得。不如归去,阆苑有个人忆。”3
曲终收拨当心画,四弦一声如裂帛。4
银钩当空,西风穿堂。
“……朱朱白白,雪里温柔,水边明秀。”扶渊缓缓道,看向田水月,“以前连远殿里的确缺一树梅花,看来以后不缺了。”
“唯愿阆苑有人忆。”田水月敛衽,抱着琵琶离开了。
“公子和水月姐姐说什么呢?”十五悄悄问旁边的常令。
“你就当没听到。”对面徐西坞白了她一眼。
扶渊像是没听到他们说话似的,田水月走了之后也离开了,田水月回了自己的厢房,扶渊则是回了正殿。遥山给他预备了洗澡的热水,伺候他洗澡。辞盏进来送换洗衣物时,正好看到扶渊靠在木桶里发呆,斜斜露出小半个肩膀,任由遥山摆弄自己的头发。
“公子,洗完就赶快出来吧,小心着凉,肩上的伤也得仔细。”辞盏轻声提醒道,“罗管事带着人回来了,另外,钱管事也在外头跪着呢。”
“蛇鼠一窝。”扶渊接了辞盏递来的毛巾,“叫他们全都去寝殿外面跪着。”
辞盏静静退出去了,待扶渊披衣出来,帘外已经影影绰绰地跪了好些个人。
“深更半夜,钱管事怎么来了?”扶渊在床上坐下,遥山烧了炭盆来,就放在扶渊脚边。
“回上神……小、小人……”钱俊与他说着话,眼睛却不住地往一旁瞟。
“钱管事,我今日既然没遣你,还留你这份差事,以后也是想用你的。”扶渊隔着纱帐珠帘看他,似笑非笑,“可别因为不相干的人毁了前程。”
“上神说的是。”钱俊伏在地上,顿了一顿,“小人犯下错处,请您责罚。”
“嗯,”扶渊漫不经心地点点头,没有既往不咎的意思,“堂下何人?”
“小人桃花庄管事郑由。”钱俊身旁那人回道。
“哦——郑大管事,幸会幸会。”语调称得上是阴阳怪气。
郑由默然垂首,只当是听不懂。
“本上神在沁水时三年的帐,请郑大管事给个解释吧。”扶渊冷冷道。
“当年进出账目,鱼鳞册上白纸黑字记得分明。”郑由语气谦卑,脑子里却不知装的是什么,“您何苦让罗管事夜里跑一趟呢?”
“好大的胆子,”本是责怪的话,扶渊却是语调平常,“钱管事,你来说吧。”
“回上神,您在沁水别苑这三年里,连远殿里菜米鱼肉、衣裳料子的开销多有不实,常有以次充好的事。”钱俊规规矩矩地答了,不敢有半分不恭敬的地方,“郑管事去了桃花庄这半年,原本是极肥沃的水田,今年却险些入不敷出……”
“连远殿一年的菜米鱼肉,能有千八百两银子?”扶渊打断他,“挑重点,鱼鳞册上少的东西呢?。”
钱俊微愣,没想到郑由一个人竟然能贪这么多。他这才知道自己被人骗了,连忙叩头请罪,不作他言。
“郑管事,欠我连远殿的钱,要么三日内还上,要么提头谢罪。选一个吧。”
【作者题外话】:1正名:一是正名分,二是正名实。2:扶渊让大姑娘上药不害羞,让大姑娘伺候洗澡不害羞,六十章里还穿着衣服呢你看人家水月姑娘就害羞(捂脸)3:辛弃疾《念奴娇·梅》稼轩yyds!4:白居易《琵琶行》乐天yyds!“浮云不系名居易,造化无为字乐天”(李忱《吊白居易》)4:鱼鳞册:登记土地的册子《783882+回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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