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进了门,几个小丫头迎了,恭喜便道:“姑娘总算回来了,可知道……前儿张家少爷来寻,知道姑娘不在家,怏怏地就去了呢。”
怀真问道:“可是大元宝?”
恭喜笑道:“就是这位珍哥儿……”
吉祥便道:“不妨事,珍哥儿是常来常往的,过两天只怕又来了。”
恭喜道:“他倒也是这样说的,还给姑娘带了好些东西来,都在里屋那箱子里呢。”
怀真听见,便忙进了里屋,果然见一个一人抱的大箱子放在地上。
怀真不由笑道:“这是做什么呢?”
恭喜跟了进来,打开便给她看,怀真定睛看去,吃了一惊,却见箱子里的东西,琳琅满目,看来颇有些眼熟。
仔细认一认,竟都是泰州常见之物,有吃食,也有些玩物:一对儿绘彩斑斓泥老虎,手工制的皮影,芙蓉酥子糖,一袋子的白果、香荷芋,一包猪肉脯,竟还有一瓷瓶的梅兰春酒……怀真一样一样地拿在手中看了一番,目睹这些旧物,又是笑,又觉感动。
恭喜也笑道:“我见他们抬这样大一个箱子来,还不知怎么样呢,这珍哥儿倒是在做什么?”
怀真感慨道:“你不知道,这是我们先前在泰州的时候……泰州地界出产的东西,东西虽然都是常见的,可是大元宝的心意真真难得。”
怀真因睹物思情,不免想到在泰州诸事,想来想去,竟又想到那一次林沉舟同小唐两人微服私访时候的情形,如今旧物仍在,这人却已经……
怀真便把箱子又合起来,退到炕沿上,坐了出神。
如此不知过了多久,外头有人报说:“竹先生来了。”
怀真惊醒过来,才站起身,就见竹先生从外迈步进来,今日的神色,却大不像是往日。
竹先生先前不管何时,面上都是笑微微地,依稀带些目无下尘之意,然而今日,神情却见几分哀戚,怀真不解如何,便道:“先生来了,且坐。”
竹先生也不做声,只是随着坐了。坐定之后,仍是一味地出神。
怀真不解,就看张烨,张烨拉了她一把,便小声说道:“先生不知怎么了……自打、自打听闻那林大人……过世之后,就一直都是这个模样。唉……我竟不知他也会对人这么上心的。”
怀真听了,也觉得疑惑,竹先生跟林沉舟……若说认得,不过也是君子之交,其淡如水罢了。
上回只听说他去给林沉舟看病……不过七情六欲,人皆有之,若说竹先生跟林大人格外投缘,前脚给他看过病,后脚他便那样不明不白的去了……竹先生心里难过,也是有的。
怀真便叹道:“我先前听说了林伯伯的事,也觉着很不能信……只可惜毕竟……多半是天妒英才。”
竹先生听到这里,便抬眼来看她,看了会子,便默默地说道:“你不懂,这是他自己寻的一条路,谁也管不了他的。”
怀真果然不懂,便道:“先生这是何意呢?”
竹先生的眼圈儿便微微泛红,想了会子,道:“不过,也不必去硬拦着他,毕竟这是他的心愿……他那个人,了却心愿,只怕黄泉路上,也是狂歌狂笑而行的。”说到这里,竟再忍不住,便潸然泪下。
怀真同张烨听了,都自震惊,竹先生这话,却不像是对一个“萍水相逢”之人的评语了。
张烨想问,却又不敢问,自打他懂事起,竹先生从来都是云淡风轻,从来不曾为谁如此伤情垂泪,这委实叫他心中震惊,不知如何是好。
怀真凝视竹先生,心中一动,便问道:“先生……莫非跟林伯伯……是早就相识?”
竹先生听了,默然并不回答,只过了会子,才喃喃说道:“狂儒,醉剑,铁八卦……如今……再也不能了!”那声音之中,竟大有恸意。
怀真听了大惊,疑心听错,忙走到竹先生身边儿,问道:“先生……方才是说什么?”
竹先生深吸两口气,眼中泪痕仍在,却抬袖拭去,说道:“没什么,不过是我……一时胡言乱语罢了。”
怀真心中疑窦丛生,竹先生却平静下来,点头道:“怀真丫头,我今日前来,是找你有事,我有一件要紧的物件,受一位故人所托,特来亲手交给你。”
怀真惊疑不定,只好问道:“不知……是哪一位故人,又是何物?”
竹先生却只摇头,道:“你不必问。我只是来完成……他对我的托付……”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一个狭长的小盒子来,递在怀真手上,又说道:“你……好生收藏,这是他……对你的一点念想,切记的,别叫……其他人见到。”
竹先生说完之后,便站起身来,一仰头,眼角又有泪沁出,却笑了两声,道:“痴儿,痴儿……都是……”欲言又止,忙迈步出门去了。
张烨不知所措,也不敢说笑,忙对怀真拱手道别,也紧紧地跟上去了。
怀真不知所以,站在原地,半晌才醒悟过来,见屋内无人,便慢慢地把手中的盒子打开,一时却惊呆了。
却见眼前金光灿烂,在盒子之中盛着的,竟是一枚玲珑精致,华贵非凡的……宫阙楼阁美人儿金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