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凡跟着丫头一路急走,到了一处岔路,眼风中见无忧斜抱了把长琴朝这边而来,停了下来。
无忧现在最不想见到的就是不凡,转身回走,走出两步又停了下来,毅然朝他走去。
他侧光而立,月光照亮他一边脸,另一边脸却隐在阴暗中。
有月光照亮的半边脸,清晰可见,俊美非凡,就连浓密的长睫都能一根根看得清楚;然阴暗中的另一边脸,却模糊看不真切。
峻珩的一席话说无忧已没多少想念,仅为了那缕琴声,指间绕了一丝随时随风化去的奢望,但这缕奢望终是太过飘渺。
兴宁虽然还得要扮下去,但无忧对这条命,看的却不如先前那么重。
偏着头看了他一阵,挑眉笑了,如春花艳阳一般朗媚。
这一明一暗,真象他的人,表面上好象一清二白,实际上任谁也看不清他实际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凡眉头一蹙即松,这笑……太假……她何时学会了虚假?兴宁虽然行为恶劣,但不是作假之人,这也是他唯一感到欣慰的地方,然现在这唯一让他欣慰之处,也在她身上流失。
无忧举步从他身边走过,步伐轻盈,抬手抓住他被风扬起的耳鬓边那缕发束,张开手指,如丝的墨发在指尖滑落:“会弹琴吗。”
“不会。”
“那可惜了。”无忧回头,目光扫过他不曾动弹的背影,既然无情,就不该给别人过多的关爱,这种让人欲得,又不能得的情,比刀还利,一刀下去,比掏心还痛。
“你去‘墨隐’?”不凡慢慢转身,脑中浮现的,却是坐在秋千上,眼带泪痕的少女。
“嗯,怕我弄死了他,就跟着来吧。”
不凡收回视线,看向前方,继续往前走。
给他引路的丫头是王妃身边的亲信,自然知道这院子里的一些厉害关系,有些着急:“郡主去宁公子那里了,宁公子,他……这该怎么办?”
不凡面无表情,也不答,只是走自己的路。
丫头不敢再问,只好小跑着在他前面给他照明。
※※※
无忧将长琴放在石桌上,深望了眼漆黑无光的木屋窗棂,也不说任何话,低头试了几个音,便自顾弹了起来。
她在儿时,虽然喜欢听子言弹琴,但自己并没好好学习,子言也无意强迫她学习。
所以会的不过是些基本的,只不过常看,能记下他弹过的所有音符。
后来去了二十世纪,反而一有空就凭着记,照着他弹过的那些曲子模仿练习。
虽然远没他的水平,但韵律,却练得有几分相似。
这时弹出来的,也是过去子言常弹的曲子,如果宁墨是他,应该不会完全不记得。
小厮推着宁墨缓缓而回。
琴声从‘墨隐’中传出。
宁墨听了一阵,抬了抬手:“放轻些。”
小厮将轮椅前轮翘起,仅后面两个小轮着地,木轮压过地面的声音顿时消去。
到了木篱门外,宁墨才轻道了声:“停。”
他静坐院竹篱墙外,微侧了头,从竹篱缝隙中望见端坐在石桌旁,认真弹奏的纤弱侧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