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帽人低着头,沉沉的声音:“你还好吗?”
景休扯扯嘴角,看着面前人的装束,不用猜他也知道这个人是谁:“这个样子,我能回答你还好吗?”
巫抬起头,露出了脸:“我有些担心你。”
景休轻笑:“担心……是担心我受人磋磨,一蹶不振,还是担心我……会就此反了?”
巫微微冷淡了眼神:“你会吗?”
景休抬起了一只手臂,挡住了眼睛,声音低低:“我不知道……国主宣读了我八大罪状,我自己听着都觉得自己死有余辜呢。”
巫沉默不语。
景休也并没注意他,似乎并不在意巫的回答,眼睫下神色淡淡:“当年神魔大战,垣渡两不相帮,左右逢源。后来魔君落败,天族强势,国主在这个时候接管山灵界,从我接掌国师之位起,我族就陷入绝境,艰难求存。人若没了退路,便只能拼命,我对外四处讨好睦邻,对内铁腕压制,到了今日除了天族外哪方势力敢将我们轻视一分?你以为这一切是靠她拈花作诗得来的吗?”
景休冷笑一声,似乎也在嘲笑自己:“我以雷霆手段管理国家,我清理奸佞血流成河,我一步一步为她打下这片江山基业,百姓方得以安居乐业……我没负她。”
巫神色稍缓,叹气,走近一步:“你的确没有负她,因为你从没瞧得起她。”
景休闻言,顿时抬起头来,目光灼灼的看向巫,巫继续说着:“她是国主,很多时候,你都把这个忘了吧。以为她沉浸在情殇之中难以自拔,看着她将所有的国事都托付给你,就忘了她的身份!她是国主,上神之尊,这天地间凤凰一族最后的血脉,从天地初开的那一刻起,他们一族就是这山灵界的主人,这些,你都忘了吧。”
巫难过的看着他:“景休,你太自大了呀,而且国主对你的斥责,也并非全部子虚乌有。我早就劝过你,要谨记玄鸟一族祖训,不要被心魔所惑,不要误人误己。”
景休轻笑,然后那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在空旷的大牢里尤为刺耳:“是,我是有私心,我想为我父亲为我的族人复仇,但那是因为翎月她先骗了我!我从未有过对不起她的地方。时至今日我被她打下死牢,我也未有反抗,遵守了一个臣子的本分。你还要我怎样?去向她磕头认错、哭啼求饶吗?”
这些话想刺一样刺着巫的内心,他听了只能沉默。
景休收敛情绪,神情恢复冰冷:“谢谢你来看我,这种是非之地,还是不要再来了。”
巫垂首:“我会找机会向国主进言的。”
巫抬头看向景休,景休的侧颜完全沉浸在一片阴影里,仿佛一切都无所谓了。他无声叹息,转身欲走。
景休喊道:“等等,君臣一场,看在这些年的交情上,我还有一件事要交代。”
巫回过了头:“何事?”
景休肃然:“就算她翎月是上神之尊,血脉高贵,但她这些年来从未插手过政务。如今她又将我的人全部废黜,不管是朝局还是军中,都需要时间稳固。她有没有这个能力我不知道,但敌人不会给你们这个时间。仲昊仍然在逃,他得了魔君的传承,手中不止有撼山族这一方兵马,还有数不清的魔族余孽,一旦他趁势而起,你们挡得住吗?”
巫怔怔的,有些沉重:“若真如此,就是我山灵界的命数了。”
景休冷笑:“敌人还没打来,你们先要认命了,将山灵界交到你们这些人手里,恐怕是我这一生最大的罪行。”
景休劝解着:“先稳住朝局,尤其是军中将领,要尽快安置妥当。若仲昊真的起事,情况无法收拾了,就向天族求助吧。”
天上一日凡间一年,时光荏苒,林默已经长成一名小女孩。
林家院子参天古树下,四名衣着华丽的小童手牵手围成一圈,中间围着素衣的小林默,小童们蹦跳一次就击掌一次。
小童们齐声唱:“一个小哑巴,她不会说话;为啥不说话,因为耳聋啦!哈哈哈!哈哈哈!”
小童们笑得前仰后合,小林默站在中间,听不懂他们在唱什么,也跟着嘻嘻笑着。
林绽抱肩立在一边,绷着脸气鼓鼓的样子,她讨厌林默,更讨厌被人说有个聋子姐姐。
于嫂端碗过来,凑到小林绽身边:“刚冰好的银耳羹,二小姐喝一碗吧。”
小林绽气呼呼的一把打翻了碗!嘴里喊道:“走开!”转身跑进屋内。
小林默微微收了笑,一脸不解的看向林绽跑走的方向,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