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青黛特别看不上一般人家为产妇单独准备的屋子,恨不得让产妇睡到稻草堆里去,哪怕是世家高门也不能免俗。
谢东篱这人却是出乎预料的开明,不仅不忌讳什么产房血光之类的无稽之谈,反而将产房安置在内室的暖阁里。
里屋的门帘一挑,小小的阿颜蹒跚地走了进来,嘴里噙着大拇指,站到盈袖的床边,一脸孺慕地看着她。
盈袖抬手摸摸她的脸,笑问她:“阿颜怎么了?害怕了吗?”
阿颜蹭着她的手掌心,缓缓点头,一脸慎重的样子。
盛青黛皱了皱眉,将阿颜拉到一旁,对盈袖道:“你要生孩子了,这个小孩不能在这里。”
盈袖点点头,正要使人将阿颜带出去,抬眸却看见阿颜脸上露出极度恐惧和悲哀的表情。
那神情哀婉凄怆,似乎她是她最后的希望,最后的救星。
盈袖惊讶地挑了挑眉,肚子里的孩子这时踹了她一脚,她定了定神,还是道:“阿颜,姨姨这会子身子不适,不能好好照顾你,你跟着采芸姐姐出去玩好不好?采芸姐姐你熟悉的,她每天都哄你睡觉……”
她这话一说,阿颜的脸色立刻一片灰白,似乎她所有的希望都破灭了,眼里最后的星光也熄灭了,留下的是死一般的沉寂。
她静静地看了盈袖一会儿,然后转身,耷拉着小肩膀,垂着手,一步一顿地往门口走去。
她小小的背影深深地印在盈袖心上,如同针扎一般地痛。
盈袖捂住胸口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出声又道:“阿颜!”
阿颜的脚步一顿,面带欣喜地回过头,整个人如同又活过来了一样。
她的期盼那样明显和直接,就连不赞成的盛青黛都迟疑了。
她不知该怎么说,看了看盈袖,又看了看阿颜,最后想了个折衷的法子:“那边有个屏风,我拖到暖阁的床前挡着,阿颜就坐在屏风后面好不好?”
这样可以在一间屋子里,但是又不会让阿颜这个小姑娘看见生孩子这样血淋淋的事。
盈袖忙点了点头,“这样甚好。”
阿颜也默默地点点头。
其实她知道作为小孩子,她没有说话的余地。
这样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阿颜双手撑着下颌,坐在屏风后面的一张小板凳上,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窗口的方向。
这时外面的天色已黑,窗外狂风大作。吹得树枝呵呵作响。
雷声轰鸣,闪电狂舞,整个东元国京城已经笼罩在一片浓云惨雾之中。
坐在东次间的谢东篱和盛青蒿心不在焉地说着话,手里端着茶杯如同有千钧重。
小磊抱着胳膊,在屋里走来走去,双眸不断地往窗外看着,心里也没有底。
过了一会儿。盛青黛走了过来。简单地说了一句:“破水了,准备接生。”
谢东篱猛地站了起来,转眼间就消失了踪影。
盛青蒿、盛青黛和小磊三个人面面相觑。异口同声地道:“那人刚才是不是一眨眼就消失了?!”
正是一眨眼就消失了。
到了这个时候,他们才意识到谢东篱一身的本事有多么的深不可测……
小磊甩了甩头,不去想谢东篱刚才快如鬼魅的身形,对盛青黛道:“需要准备什么东西吗?我去吩咐下人。”
盛青黛点点头。“才刚破水,姐姐又是头胎。还早。我先去沐浴更衣,大哥也要沐浴更衣。你去吩咐下人烧热水,准备的热水越多好越好,再准备一些鸡汤和参汤。吊在火里,如果要用不会手忙脚乱。”
小磊马上冲了出去。
外面的大雨倾盆而下,夜空的电弧滋滋作响。守卫在谢宅周围的军士们得到长官的命令,说今晚会是最紧张的一晚。让大家打足精神预备着,等这一晚过去了,他们就不用这么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