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几乎是对这种味道有本能恐惧的,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
可是肩膀却被管家伯伯搭住了,管家笑着和那个让他浑身不适的医生大哥哥介绍:“谢医生,这位就是我们老板的公子。”
谢清呈正准备移开的目光停了一下,眸色幽深,凝视着贺予:“……原来就是你。”
那眼神没来由地让贺予联想到手术刀,锋利异常,让贺予有种自己的心会被他剖开来放到显微镜下的异样感受。
年轻大夫说:“第一次见面。以后你的病,可能就会由我进行治疗。”
贺予恐医,温和的女医生都让他抵触不已,何况是这种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严肃寒冷气息的夜叉,八岁的孩子登时浑身不适,为了维持风度,勉强笑了一下,然后转身就走。
这一幕偏巧给露台上的母亲看到了,吕芝书女士当晚处理完公务,就把儿子叫到书房内,铺着祖母绿绒布的茶桌上摆着一杯温度合宜的热可可,她把热可可推给了贺予。
“今年那个谢医生,你见过了?”
“见过了。”贺予家教森严,在母亲面前也一板一眼,并不那么亲近。
吕芝书对这变态儿子很失望,她那时候已经生了二胎,二宝虽然没有长子聪明,但至少可爱嘴甜还健康,所以她完全只向着次子。至于对贺予,她说话就几乎没什么耐心:“他叫谢清呈,以后就是你的私人医生了,他每周都会来我们家给你看病,你一定要好好配合,如果身体有什么不舒服,也可以随时请他过来。”
“嗯。”
吕芝书看着眼前才八岁的男孩这样沉稳,总觉得心里有些发憷,为了消除这种难受的气氛,她叹了口气,稍微逗了逗他:“贺予,谢医生是和我们家签了卖身契的,如果他不能把你的病治好,那他就会沦为我们家的长工,全年无休,没有工资,连老婆都不能娶,你懂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不是很明白。”
“意思就是如果你不配合,让他的治疗效果打折,耽误了他恢复自由身的时间,害他以后娶不了老婆的话,你就得对他负责,养他一辈子。”
贺予那时候太小了,虽然早熟,但毕竟只有八岁,所以还是被震慑到了。他立刻抬头:“我能和他解约吗?”
“不能。”吕女士这几天赶飞机的时候热衷于看民国苦情宅斗剧,转念一想,居然还补上一句更损的,“而且没准他要求的负责方式,是要你来当他老婆呢,你看你长得这么好看,给人做童养媳也挺好的。”
贺予那时候对情爱之事毫无好奇,懒得涉猎,因此还不知道这片土地的婚姻只限于男女,听吕女士这样一说,心理阴影更重了,有段时间连噩梦里都是谢清呈的身影:“不行,我不喜欢你……我不要和你结婚……1
这个梦魇直到半年后贺继威听闻此事,才被打破。
贺继威当时臭骂了自己老婆一通:“你和孩子胡说些什么?”
又骂贺予:“这种话逗你你也信?平时的聪明劲去哪儿了?你是男的,谢医生也是男的,什么你要和他结婚对他负责,你脑袋装了一个太平洋的海水?”
贺予很是阴郁。
这半年来,一想到如果自己不配合,让谢医生治不好他的心理疾病,他可能就要被那个浑身散发着冰冷气息的医生当童养媳,他就只能不断故意在谢医生面前出丑卖蠢,希望让这个人对自己留下极坏的印象,哪怕以后事情真的到了那一步,这男人也绝对不会对自己产生不该有的兴趣。
结果没想到他在谢清呈面前装疯卖傻了半年,最后得来的却是他爸的一句——
“你妈逗你玩。”
如果不是贺予好涵养,他可能已经破口而出直接骂一句“你妈的1了。可惜贺予被约束得太厉害,八岁的时候别说这种脏话,就连“王八蛋”都不曾进入过他的少年儿童百科词典。
但不管怎样,通过这半年持之以恒的努力,坚持不懈地在谢清呈面前丢自己的脸之后,贺予差不多已经完成了一件壮举,那就是无论他怎么努力,后来的六、七年……
不,或许不止六七年,哪怕在他十四岁离开了谢清呈之后,哪怕到了今天,或许在谢清呈看来——
他贺予,都还是一个大写的、立体的、会呼吸会喘气的大傻逼。
而此时此刻,他手上端着的这碗惨不忍睹的炒饭,在谢清呈眼中,恐怕就是时隔四年,他还是个连碗炒饭都不会炒的绝世傻逼的最有力证据。
男生放下炒饭,把围裙递给了西装革履的谢家当家大哥,神情看似从容冷静,实则有些阴沉:失策了,他就不该亲自下厨的。这不给谢清呈白捡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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