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动作虽然快,但看上去却并不敷衍,反而显得沉稳郑重极了,仿佛正在进行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一面镜子放在陆长亭的跟前,陆长亭看着自己戴上了一顶极丑的帽子。
啊……真的挺丑的。
明朝的服饰极尽帅气,但头冠却总是不大符合陆长亭的审美。
不过旁人可不这么觉得。
他们只觉得再没见过将这顶四方平定巾,戴得如此好看的人物。
“陆公子果然乃风姿卓绝,矫矫不群的人物啊!”人群中已然响起了称赞的声音。
待到三次加冠而成,道衍与陆长亭面对面,颇为肃然地道:“今日赐你‘沅茝’为字。”
陆长亭只听了个大概,心道,远才?
好直白且接地气的字!
随后众宾客忙起身恭贺。
道衍严肃的声音再度响起,紧接着从他口中说出来的是不绝的祝辞了。一字一句从他口中说出,还真如同讲经一般,带着让人不自觉屏息的庄重,里头仿佛当真寄托了长辈的希冀与祝愿。
陆长亭微微动容,不由仰头看了一眼道衍。
道衍微微俯身,好与陆长亭目光相接,陆长亭听见他道:“沅有茝兮澧有兰,长亭,望你能永如今日一般高洁傲气,聪颖不凡。”
陆长亭这才反应过来,那哪是什么远才,分明是沅茝。
陆长亭有些想笑,他都没想到自己在道衍心中原来如同沅岸边的芳草,品性高洁。
就他那记仇的性子,哪里高洁了?
众宾客又一番高呼夸赞,仿佛已经得见陆长亭出仕入相了一般。德高望重的老人们也纷纷送上祝福。虽然这看在朱棣的眼中并不算什么,但这放在当地,已经是隆重至极的
加冠礼很快临近结束,众宾客不敢在燕王府多留,甚至不消王府中人相送,他们便很自觉地离去了。
开玩笑,如今燕王是何身份地位?他们算得上什么?怎敢让王府中人相送呢?众人离了王府,这才忍不住赞叹起来:“这拜了王爷为义兄,可当真是好福气啊!”
“这陆长亭的造化本也不凡啊!听闻他随王爷北伐残元,也立了些功,还进了宫,上了殿,见了皇帝呢!”
“真是让人羡慕不来啊!”
“哎呀你们傻了吧?这陆公子已然加冠成年,便正该娶妻之时,谁家有女儿的送过去,岂不正好?”
众人一番笑闹,各自回了家。
这方朱棣还不知道,自己封地上的混账们,还心想着如何用自家女儿去撬他的墙角。
热闹的燕王府很快归于宁静,邹筑墨和道衍先后将成年礼送到了陆长亭的跟前,都是普普通通的盒子装了起来,而非如其他宾客那般非要锦盒装之。陆长亭也知道,这算是一种亲近的表现,他接了成年礼,拜谢了两位老师,而后又亲自将道衍送了出去。
待走到王府外,道衍驻住了脚步,“成年了……”他转过身来看着陆长亭,语气有些说不出的意味深长,还带着些微的怅然。
但是等陆长亭细细去寻觅的时候,似乎又什么都找不见了。
不像是错觉啊。
不过陆长亭也没追问。那股怅然,大概就和长辈看着小辈慢慢长大突然生出的复杂情绪一样吧。
将道衍送走以后,陆长亭便转身回去了。没等走几步,陆长亭就见着了朱棣和程二。
朱棣正目光灼热地看着他,让陆长亭有种仿佛要被对方吃下去的错觉。陆长亭自然知道这“吃人”的目光缘何而去,他微微避开朱棣的目光,大步走了上前。程二笑吟吟地递出了怀里的大盒子:“长亭成年了,恭喜。”
陆长亭笑着接了过来:“多谢程二哥。”
难得听陆长亭一声“哥”,程二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去了。
“跟我过来。”朱棣沉声道,黑黝黝的眼眸里流露出了些微的醋意。
陆长亭压了压涌动的心绪,快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