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大伙儿要忙着灌水,是以柳宁躲过了最后一环的敬酒考验,顺利进入洞房。
程青逸端坐床上,竖着耳朵听屋中动静,呼吸刻意压住,以便耳朵分辨,划着手上的玉戒指局促不安。青面鞋出现在布毡下头,一步,两步……他掐了下手心,一眨不眨的观看。脚高高扬起却久久没放下来,在他快要不能呼吸时,一下转了回去。尚没来得及喘气,忽然红色毡帽幔子被掀了起来。
水汪眼睛闪过一丝惊吓,嘴唇微张,脸上因涂了些胭脂水粉,红白交加。这谁啊,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连个妆都能上得这么惊悚。她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程青逸看,脸上无喜无怒。
被瞧的心里七上八下,浑身发毛,程青逸忍不住垂下脑袋,再仰头时见柳宁一阵影的跑了出去。他眼睫闪动,目露哀伤。她厌恶自己了?不由心中发寒,紧咬牙关。
“你这人,管得宽,我好不容易成个亲尽想撵我出去!”房门打开,柳宁气呼呼的走进来。
外头有人叫唤,“客人你不管,白天闭着窗,不怕捂出疮来!”
柳宁脚下一歪,差点把手里的盆子扔出去,满头晕线。还她纯洁二哥来,门外那个人一定是伪装的,是假货!
对上程青逸微闪的眼神,柳宁放柔面部表情。“你以后可不准学我二哥,越来越没个男人样!”
眼中光亮忽明忽灭,静静的望过来,就像一面镜子,一眼见底。
柳宁搓搓面巾,拧干走过去,递给他。“头上不舒服吧,我来给你取下,擦把脸,别让脂粉弄坏皮肤。”
他伸手不确定的看了她一眼,见她果真站到身边解帽毡子,抿唇眼底柔光晕开。
“小心,会有点儿疼!”解开缠绕的发带,拿下毡帽,将一头青丝解救出来。程青逸洗净脸,露出正常的晕红,好似熟透诱人采摘的水蜜桃。
咽了口口水,把面巾取走,重新搓了搓,拧干面巾端起捧着出门。
“大姐,新婚大喜!”文妖儿几个踏进门,正碰上她倒水出去。
“你们怎么来了?”柳宁一手把水倒掉,接过文妖儿手上的两只鸡。这丫头送对礼了,家里就缺鸡来着。甄莞宿手挎一只竹篮子,笑意盈盈的站在两人后头。“二哥,来接东西!”
“大姐,你穿这身衣裳真好看!”文桑桑嘻嘻哈哈,抓着柳宁的胳膊,往她手里塞东西。什么玩意儿,还神神秘秘的?待看清,眼瞳一闪,瞬间把手里的物件塞进怀里,左右瞄一眼,发现除了笑得一脸荡漾的文桑桑,就只有文静眼神躲躲藏藏。
柳宁的手指在两人身上点点,眼中意思明白,好你两个丫头,偷着看禁书?不过,方才只扫了一眼,没瞧太清楚,以后等他生完孩子,两个人研究的慢慢看,跟看定影一样,想想就别有情趣!嘴角高扬,任谁都看得出她肚子里装了坏水儿。
“嘿嘿!”姐妹们都懂!文桑桑大胆揭露柳宁的那点小龌龊心思。两根手指搓在一起,上下笔画。
“咳咳!文静,你给师傅带了什么礼物?”尴尬转移视线,受不了文桑桑的银荡相。
文静比比划划,拿出个小泥偶女娃娃,脸上一片真诚,又拿出一瓶胭脂水粉样的盒子指指新房,点一下盒子往手背向四周抹开。
护手霜?这孩子真贴心!柳宁拍拍她的肩膀接进怀里。“来了就别急着回去,到草垛村帮我个忙!”压低声音在文妖儿耳边低语:“你们去帮我把那里收拾布置下,明日我带他过去走走!”至于二哥,现在还是瞒着吧,省得他心血来潮跟她急。
嘱咐好几人,摆好饭,叫大家吃,自己端着另一份饭菜朝新房去了。
程青逸本来歪在床边睡着了,房门响动立刻又醒了过来,就见柳宁端着饭菜正笑呵呵的看着他。
“你先吃饭,我给你铺上席子,睡下不会觉得燥热难耐。”柳宁摆上碗筷,自己转身把收在柜子角落里的竹席子拉了出来,又将后窗打开,一时屋中清凉不少。把竹席拿出去擦干净,拧进屋抖掉一床瓜子花生,将席子铺展开一举一动流畅快速,叫程青逸忍不住挑了挑眉梢。
“吃好了?要不要再喝点汤?”转头对上他迷惑的眼神,出口询问。
“不要了!”他摇头,没忍住困意打了个哈欠。
柳宁看他这样子,柔柔的一笑。“消消食再睡,你试着在屋中走动走动!小心别磕着身子。”
收拾碗出去,看见甄莞宿跟自家哥哥两个在灶间忙碌。“妹妹,我准备晚上叫大家来吃晚饭,今天忙了一场,一顿饭都没吃,咱这心里过不去!”见她出来,柳畅说出心中想法。
这一点柳宁没想到,整个心思扑程青逸身上去了,听他说起才发现疏忽。“必须的,你弄吧,一会儿我去通知他们。这也忙几天了,过两日就该消停了。”看了一眼外面的日头,心中隐隐不安。
“莫村长,待会儿上家里吃晚饭!”换了身衣裳,柳宁一家家的喊了过去,回到家中程青逸已经睡熟了,微弱气息在房中萦绕,安然恬静,看得她心中直捞捞,翻身上去,歪坐在他身边闭目养神。睁眼是熟悉的俊脸,闭眼是熟悉的味道,她咧开嘴傻笑,一切都那么真实。
晚间,柳宁带程青逸出来走走,虽然他从头至尾只用幽幽的眼神看自己,她却非常满足,本想第二日去草垛村那边住几天,不想半夜雷声大作,柳宁衣服都来不及披上,一身短衣冲进夜色里,摸了把锄头就着闪电之光,将出水口挖开,复又跌跌撞撞的挖了程家的,还没弄完丘家的水沟,豆大的雨拍击到身上,不一会儿就看不清眼前水沟了,柳宁连刨几下,这时,各家有人冲到田埂上,奋力挖口子。
柳宁路过,帮了于鳏夫两把,回去时屋中亮了蜡烛。灶间烧水的人仔细一看不是二哥,而是刚娶进门的程青逸,心里泛起爱意,撵他回去,自己对了热水洗了个澡。又想起那几个去了草垛村的,心里大惊,这么大的雨,若涨水,那里即便在山头,也很吓人,只祈祷他们别出事。
雨一下就没个止头,翻来覆去睁眼到天亮,瞥下还在熟睡的家人,柳宁穿带蓑衣独自骑马往草垛村赶,临到岔路口,碰上一群人在雨中狂奔。
“出了何事?”她拉住一个女人询问。
“涨水了,丰州叫洪水淹了进去,大伙儿都在往外逃,我的孩子还在城里!”女人三言两语再度奔跑起来,柳宁吓得脸色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