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县城之后,我和苏沫什么事情都没有做,在将那份儿视频资料交给当地警方之后,便回到了酒店去休息。这起案子谈不上多么的费力,可是却相当的劳心,我们的都需要时间来舒缓。
当年车祸案的卷宗被带走了,也就根绝了苏沫想要继续调查的希望和可能。虽然她口口声声的说已经解开了心中的疙瘩,但我能够看出来,那并非她的真心话。
“师傅如此大动干戈的加以阻止,那起车祸案的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呢?”望着苏沫走进房间的落寞背影,我不由的嘀咕了一声,随后也回了房间。
躺在床上,我怎么都无法入睡,脑子里充斥满满的都是这些天在公主岭所经历、所查证、所了解到的一切,尤其是那几段视频的内容,宛若跗骨之蛆怎么都摆脱不掉。
“既然睡不着,那就再做一遍梳理吧?”我从床上爬起来,准备了一支笔和几张纸,随后开始了对这起连环杀人案的细密梳理和物证的串联工作。或许是经常在尸检时做投影构建的原因,几年下来我已经养成了一个固定的习惯。在案件侦破过程中会做大量的案情回溯,以求找出具备指向性的物证和线索。同理,在案子大致结束的时候,我也会将所有的物证一一罗列出来,以物证为点、为线,然后去对所有阶段性的案情就行衔接,倘若一切严丝合缝,那就说明案件本身已经具备了结案的条件。可一旦有地方不合乎逻辑,或者说出现了不能自洽的生
硬,那就需要进行再一次的探究和辩证。
公主岭的案子,大体上可以分为五层。第一,是关于穆长贵的;第二,是关于穆婉的;第三,是关于林山的;第四,是关于穆羊人的;第五,是关于苏奇等人的。
从本质上来说,这五层不仅仅是层层递进的,更是相互交织在一起的,但根本的原因还是起于穆婉和林山。本应该是一段令人称颂的佳话,最后却成了仇人之间的相互报复。
从逻辑上来说,诱发这一系列案件的祸根是能成立的,报复作为整起案件的主旋律和犯罪动机,也是能够说得过去的,可是很多细节似乎模棱两可,并不在清晰的合理范畴之内。
第一,周子歌究竟是怎么昏倒在公主岭的?这个问题在视频中并没有详细说明,而且穆羊人曾确凿的说过,以他从医的经验来说,周子歌很有可能是被人用乙醚给弄昏的。如此一来矛盾就出来了,究竟是谁弄昏了周子歌?这个人将周子歌迷昏的目
的又是什么,是贪图她的钱财,还是如穆羊人和林山一样在谋求她的美色呢?
第二,“亡魂索命”的那些重要物证,为何我们都没有发现?林山曾经说过,棺材板儿上面的那些名字是他刻上去的,目的有着两个。一个是为了嫁祸给穆长贵,从而达到对他的报复以及自己逍遥法外的目的;另外一个则是因为苏奇、苏元昌、林涛和林宏亮等人不
仅背叛了他,还侵犯过他心中的“公主”周子歌,所以一定要想方设法的杀了他们。视频中有过交代,杀死这几个人,是林山伙同穆羊人一起犯的罪,采用的也是具备蒙蔽迷信和科学手段。先是让苏奇等人感染上了肺炭疽,以此模仿当年的瘟疫,然后又制作出了穿着古代服饰的人偶,以
烈火焚烧的方式伪造出“亡魂索命”的假象,从而彻底堵住公主岭镇民们的嘴。从犯罪的角度来说,他们考虑的可谓是相当周密,也的确是达到了目的。然而细致思量之下却又有着明显的漏洞,那些物证都去哪里呢?或者说,穆羊人究竟是通过什么方式让苏奇等人感染上的肺炭疽。炭疽病的确是一种传染性很强的病,可那是在牲畜之间。人若是感染炭疽,有着一个不可规避的前提,必须跟传染源有过直接的接触。穆羊人能够培养出炭疽杆菌我相信,可我疑惑的是他究竟通过何种方式让几名受害人受到的感染,而且还全部都是肺炭疽,为什么不是皮肤炭疽、肠炭疽或者脑膜炭疽呢?难道说,他对病菌的控制已经到了随心所欲、出神入化的程度?还有,穿着古代服饰的人偶可以在犯
罪的时候一同被销毁,可那根帮助人偶进入受害人家里的绳子,为什么一直都没有被找到?
第三,苏奇等人都是被活活烧死的,他们呼吸道中的烟尘颗粒就是最好的证明。可偏偏在被烧死的时候,他们没有发出过呼喊,更没有出现过挣扎,这又是为什么?我们最初的推断是犯罪嫌疑人采用了麻醉剂,麻醉剂的大量注射能够让人彻底失去肢体行动的可能,这也是导致案发现场的红砖出现规则性很强的圆柱体龟裂痕迹的原因。至于不能呼喊,则是因为他们感
染了肺炭疽,呼吸道那里已经出现了局部败血症,然而在亲眼见证了林山的死亡之后,我又觉得这里面隐藏着猫腻。我记得很清楚,林山是被穆羊人拖出山洞的,当时我细致的观察过,林山不像是被殴打成那样儿的,也就是说,他很有可能也被穆羊人注射了麻醉剂。如此的话,就又有了新的矛盾。既然都是被注射了麻
醉剂,那为何苏奇等人做不出任何的挣扎,可是林山在被大火焚烧的时候,却不断的扭动着身躯呢?还有最后一点,苏奇等人身上可供提取的创口剖面是蓝黑色的,为什么林山的不是。如果使用的是一种燃料,那为什么会造成不一样的伤口呢?难道,只是因为苏奇等人死在密闭的房间,林山死在了荒郊
野外?相差几百米的海拔,气压和风力的稍许变化,真的能让创口剖面具备如此大的差异?第四,林文书曾经说过,当他们发现“女人”的时候,第一时间去通知了林山,随后林山让他召集治安队的全部成员,等他们再回到现场的时候,林山已经到了那里。这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毕竟林文书
他们召集人也是需要时间的,林山直接奔向受害者家里,的确会先抵达那里,可是当林宏亮死的时候,为什么会出现有悖常理的事情?我至今记得苏宁说过的话,他在去通知林山的时候,林山只是在屋子里面应了声,却没有如前三次一样急匆匆的从屋子里面出来。相反,林山还出现了抢答的现象。而且在苏宁问出要不要去通知几位片儿长的时候,林山更是罕见的没有再回答。当时苏宁也颇为费解,不过看到屋子里面亮起灯,窗户上也映出人影在穿衣服的时候,也就没有再去追问。然而当他招呼林文书他们抵达林宏亮家的时候发现,林
山又已经先一步到了。当时,我问出了有没有近路的可能,苏宁给我的答案是有。本着保险起见,我过去勘察了一下,的确发现了符合林山身高和体重的脚印儿,于是也就没有再去深究。可此时回想起来,我总觉得这有些过于
牵强了,林山为什么不走大路跟治安队的人汇合,偏偏要只身一人抄近路过去?第五,在做尸检的时候,我曾经从苏奇的喉咙深处提取到了一枚蛇鳞,我本以为这是他不堪忍受顽疾病急乱投医的结果,可现在看起来也是值得商榷的。因为在林山被烧死之后,我也提取到了一枚蛇鳞,
虽说两枚蛇鳞的颜色不相同,但出现的也未免太过于巧合吧,这后面究竟有没有什么别的隐情呢?
罗列出上述的五个问题之后,我内心已经是涌现出了巨大的不安,想了想便打算去敲开苏沫的房门。谁知道刚把门打开,就看到苏沫正站在外面。
“小沫,你这是要做什么?”
“疯子,我觉得这起案子没有这么简单。”苏沫说着,直接进了我的房间。
“你没睡觉?”我本以为苏沫早就睡了。
“再没有彻底结案之前,我睡得着吗?”苏沫白了我一眼,直接坐到了床上,“疯子,案子到了这步,一切看似都是合理的,可是深思之下却又疑点重重,所以我想跟你聊聊。”
“你也是这样想的?”我微微一愣,随后指了指桌子上的几张纸,“看来我们想到一块儿去了,那是我刚才列出来的,你先看看再说吧。”
苏沫很快就看完了那些东西,放下的同时说道,“你想的很全面,至少第四和第五点我就没有想到。当然,让我产生疑惑的一些问题,你也没有罗列出来?”
“比如呢?”我想听听苏沫是怎么想的,或者说,我想弄清楚还有什么地方是不合理的。“首先,在穆婉生命垂危之前,穆长贵应该是不知道穆羊人是自己亲生骨肉的。”苏沫没有任何多余的话,直接说出了根据,“第一,从穆长贵蹂躏周子歌的残忍手段来看,他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至少在涉及到妹妹穆婉的事情上是这样的。所以我们可以得出一个结论,穆婉这些年的遭遇,她并没有跟穆长贵说起过。第二,你应该还记得我们在穆长贵家里发现的那些照片,当时你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我
说你想的太多了。可是刚才我躺在床上回想起来,才发觉是我自己想的太少了。”
“那照片究竟说明了什么。”如果不是苏沫此时提起,我几乎都把那件事情给忘了。“照片是以年为单位排序的,记录了穆长贵和穆婉的成长过程,倒数第二张照片是穆羊人还在襁褓之中照的,最后一张则是在二十多年以后了。这说明穆婉有着自己的心思,她想在孩子出生的时候便拍摄一张全家福,当然是在没有将实情告知穆长贵的情况下。后来之所以断了二十多年,则是因为她不想林山或者其他人看出来自己和哥哥过于亲密。最后那张全家福是在穆羊人成年之后,也就是穆婉重病的那
段儿时间,这说明在那个时候,穆婉将一切都告诉了自己的哥哥穆长贵。”“你这样说倒是合理的。”苏沫的话,的确是合乎逻辑的,可是这些放到现在已经是无关紧要了,“你说的这点,如果作为推导穆羊人是穆长贵亲生骨肉的话,用那些照片儿作为根据倒还说的过去,可现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