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往返了四趟才将水缸彻底灌满。
待又将柴劈完,已经月上中天了。
他没力气吃晚饭,倒在床上睡了个昏天黑地。
其后两个月,日日都是如此,若他不服反抗,就会被忘尘打得遍体鳞伤,然后罚得更狠。
云筝见宗不器对挨打习以为常,不免对爹爹将他送到这地方有几分生气,心中模模糊糊起了一点责任感,又问:“你的住处在哪?”
宗不器将她带到了院中东下坎的禅房,云筝随着他进屋,只见小小的四方居室内,靠墙放置一床,床边有一木窗,窗下摆设桌椅,桌上堆满了瓶瓶罐罐。
除此之外,房中再无其他器物。
云筝吃惊地看着这间屋子,越看越生气,半晌,小大人似的拍了拍宗不器:“你放心,今天爹爹就会把你带回去了!”
她翻检着桌上的瓶罐,似乎都是伤药,就随手拿起其中一瓶,拉着宗不器的胳膊坐在床上:“你伸手。”
“不用。”宗不器没动。
“用。”云筝手里举着瓶子坚持。
两人对峙片刻,云筝胜出,于是得意洋洋地撸起袖子,要给他上药。
宗不器今日见到云学林和云筝,其实是有些开心的。
除了那位性情暴戾的忘尘之外,这父女二人是他在大启最初认识的人,又对他有救命之恩,他私心里把他们当做除父母之外,为数不多的可亲近之人。
想到父母,宗不器的眼神黯了下来。
“呀!”云筝撩开宗不器的衣袖,才发现他的手臂上全是红紫色的棍伤,斑驳交错,新旧都有,不由惊呼出声,托着宗不器的手臂,小脸皱着,“这伯伯怎如此狠心!”
愣了半晌,才从瓶中取出一点膏药,轻轻地涂抹在伤处。
云筝低着头,丫髻上系着红色发带,日光从窗棂透过来,柔柔地照在白皙的小脸上,她的神色却有几分严肃,边涂药边对着手臂吹风。
膏药的香气散发开来,钻进鼻腔,直顶到他的咽喉处,一瞬间眼中热气上涌。
宗不器想到了母后。
他的母后名叫赵妍,是一位大启女子,据说是父皇在大启游历时认识的。从小,母后便教他学大启的典籍,有一次他偷懒不想学,将书房里的很多书偷偷丢掉烧了。
母后那么温柔如水的女子,知道他烧书之后拿戒尺狠狠打了他。他强忍着一声不吭,后来父皇将母后带走了,他才忍不住悄悄哭出来。
晚上,母后过来给他上药,将他抱在怀里,轻言软语地跟他讲道理,他装睡不肯理她。
母后便掉了眼泪,跟他说:“玄御,你身上有一半血液是属于大启的。在东越,阿娘只有你这半个族人了。”
现在他来到了阿娘的故乡,学得都是大启人的经典,却再也见不到阿娘了。
“疼不疼呀?”云筝跪坐在床边抬起头,发现宗不器眼眶微红,以为他是疼的,于是有些慌,“哥哥你别哭,我去叫爹爹给你找大夫。”
宗不器强自压下眼中酸意,扭头看向一旁:“不用。”少顷,又恶狠狠地补了一句,“谁哭了!”
因为云学林的到来,忘尘没有再强迫宗不器练功,允许他带云筝在寺院转了转。
静慎院中有一间居室用作厨房,忘尘平日不和僧众往来,饭都是自己做,有时也使唤宗不器去做。
近午,宗不器去厨房烧了三个菜,云筝看得小嘴微张,不敢相信他还会烧菜。
忘尘和云学林谈完了话,四人坐在院中石桌上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