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他不主动说话,旁人是休想从他的嘴里掏出任何东西来的。
是以,并不打算追问,自顾自地默默地喝茶,吃点心。
两人对坐了一柱香,硬是一句话也没说,杜蘅还能悠闲自在,南宫宸却有些坐不住了。
平时都是他『逼』得别人不得不开口,今日赦然发现,世上原来有人比他还坦然淡定!
“父皇很焦虑……”
杜蘅沉住了气,依旧不做声。
南宫宸既满意她不发问,又有些恼她漠不关心,顿了许久,才慢慢接着往下道:“时疫,已经在河北等五省漫延了。”
不等她说话,南宫宸话锋一转,又绕了回来。
“经过月余的努力,京城的时疫,总算得到了控制。每天新增死亡人数,正逐日下降中。”
他这样东一榔头,西一斧子的,换个人只怕就要懵圈了。
杜蘅却知道,这是他的习惯。
他其实并不需要人给他意见,只是有些话憋在心里不吐不快,需要一个倾听的人,如此而已。
所以,她根本不去琢磨他的意图,只捧了杯子默默聆听。
“如今对付时疫,也『摸』索出了一套行之有效的法子。”南宫宸叹了口气,低喃:“办法有了,所愁的,是银子。”
南宫宸苦笑一声,抬头望她:“你一定不相信,堂堂一国之君,竟然也有为银子犯愁的时候。”
“五省数以百万计的百姓等着救济,国库里却再无可支的银两了。明明稍加变通,就可以挤出银两以解燃眉之急,偏有些人,还死咬着那些陈规陋习不放!”南宫宸说着,神情开始激动,一掌击在桌上,发出呯地一声巨响:“匹夫误国,可恶!”
楼下大堂中的人,齐齐一惊,仰头看了过来。
杜蘅小声嘀咕:“卖官鬻爵,确实上不得台面恶少的纯洁情人。而且,偌大一笔银子想靠它来筹,本身也不靠谱,怎怪别人反对?”
南宫宸惊讶了:“你怎么知道?”
杜蘅叹气:“寻常勋贵人家破落了,最先不都是从变卖家产开始么?”
国家不比百姓,总不能真的拿宫中之物出来变卖。就算要卖,又有几个人敢买?一时间哪能凑出这么大笔银子!
短时间里能够换这么大笔银子的,除了官爵,还能有什么?
南宫宸大窘,俊颜蓦地涨得通红:“这二者,岂可相提并论?”
竟然,把他比做败家子!
杜蘅这才知道,这法子竟是他想出来的,不禁大为惊讶。
想了想,委婉道:“我不懂朝堂之事,比喻或许不太恰当。不过,卖官这种事终归不是什么好事,于国于君都不好听。能不为,尽量还是避免的好。”
“我何尝是因它好?不过是『逼』得没有法子罢了!”南宫宸眼神黯下来,声音里多了几分无可奈何的无力感:“你算算,从去夏至今夏,朝廷经历了多少大灾大难?户部的银子流水似地花出去,实是山穷水尽了!”
杜蘅微微一笑:“缺银子是实,山穷水尽却未必。”
“怎么说?”南宫宸眼『露』狐疑之『色』。
和磊素有计相之称,连他都束手无策,她莫非还有办法变出银子不成?
“王公大臣们缺钱时怎样,我不太清楚。”杜蘅转动手中茶杯,一边理着思路,一边慢慢道:“穷人家若是急着用钱,手头上又没有,一般是会向亲朋戚友商借的。”
“借?”南宫宸一愣:“跟谁借?”总不能,向邻国开口借银子吧?
“你出的这什么馊主意!”他不客气地道:“有损国格,绝不可为!还不如卖官呢!”
“国库里没有银子,难道地方藩库里也没有不成?”杜蘅叹气。
谁说要向邻国伸手?
且不说这么大一笔银子,能不能借到;就算借到,也必定要签许多丧权辱国的条约。被史书家一写,还得遗臭万年。
太康帝向来以明君自诩,又岂会允许这种荒唐事发生?
南宫宸冷笑:“藩库里若有银子,还用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