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面看,老爷子把二少领进家门,貌似很硬气,但心里还是有些愧疚的。
早年,他贫困潦倒,挑着一副担子走村串巷,这头挑着风箱炉,那头挑着补锅工具,走到哪,哪就是他的家,三十好几的人,还是光棍一条。
后来,做生意的人多起来,收破烂的找到他,叫他拉红风箱炉,把废铝烂电线熔成块,冒充铝锭卖给人家,反倒成了抢手货,只是三两年,他这个补锅佬和收破烂的便搭伙挂起牌子,开了一家小铝锭厂。
就是这时候,老婆子牵着大少的小手,出现在他面前。他扳指一算,大少还真是自己的种。那几年,他经常在老婆子那一带补锅。老婆子刚死了男人,村里人都说她克夫,谁跟她过日子谁倒霉,但老爷子烂命一条不怕克,隔个三两天,就溜进老婆子家,爬上她的床。
当年,老婆子还是有点姿色的,而且,不仅不克他,还非常旺他这个偷偷摸摸的男人,否则,他怎么就突然转狗屎运了?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有的人怕火,火还没有完全燃烧,就烤焦了。老爷子想,那个短命鬼就享用不起老婆子激情燃烧的火命。但自己是喜欢火的,火越烧得旺,他越亢奋,就像风箱炉里的火,烧得越旺,锅就补得越好,就像现在火炉里的火,熊熊燃烧,就把废铝烂电线融化了,然后,凝固成一块块铝锭。
老婆子进了张家,铝锭厂的生意一天比一天红火,再后来,开发房地产,更是顺风顺水。
没过几年,金融风暴说来就来,许多人赔得一塌糊涂,张氏集团却逆风疾进,发展壮大,房地产越做越强,铝锭厂也发展成为铝材型厂有限公司,拥有十多万名员工,厂区面积犹如一座小县城……
记者采访老爷子,说他是优秀企业家,给他总结了好几条逆境不败的原因,其中有一条,就是他有一个旺夫的老婆。那记者高高瘦瘦,穿着松宽肥大的衣裤,像和尚袍,又像道袍,嘴里喃喃着易经里的精髓,掐指帮老爷子算了一卦,说他是金命,老婆子的火命助他,火越旺,就越把他这一块金锻造得金光灿灿了。
当然,旺夫的说法,是不可以见诸报端的,但老爷子茅塞顿开,感悟到自己能有今天的辉煌,除了自己的努力和打拼,还有老婆子旺夫的助力。因此,老婆子再吵再闹,他总能一忍再忍。临老了,黄土埋到脖子了,他却干了一件对不起老婆子的事。
“老五啊!我想把二少领回家。”老爷子认下二少,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要他认祖归宗,但是,心里又发虚,担心老婆子闹出什么事来。
“当然要把他领回家。”老五叔总是站在他这边的,“我知道你是担心老婆子,但二少毕竟是你的骨血。”
“是啊!是啊!”
“我想,闹还是会闹的,不过,也闹不出什么大事来,你又不是把女人领回家。”
“就是,就是……”老爷子又感觉到些许庆幸,当年,那个女人把二少遗弃在孤儿院,倒是省去了许多麻烦。
“你说大少会怎么想呢?”老爷子又忧心忡忡。
“我去跟他谈。”老五叔自告奋勇,“应该可以说服他。”
“老五啊,难为你了!”老爷子感慨地说,“自从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了,总要你给我擦屁股,每一次遇到迈不过的坎,只有你,愿意替我往前冲。”
“应该的。”老五叔说,“老爷子,我愿意!”
后来,老爷子想了想,觉得还是自己找大少说清楚更合适,大少乐意也好,不乐意也好,他总不能不接受现实,他是自己的骨血,二少也是自己的骨血。
那时候,老爷子有点豁出去了,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父子之间的谈话,比想象的要顺利得多。或许,男人更能理解这种事情吧!